爸媽:
昨晚每周例行的平安電話裏,你們說我寄出的信,一封都沒收到。掐指一算,已經過了快四十天了。莫非寄丟了?都丟了?雖然現在沒人寫信了,可包裹還是常常寄的,說明郵寄地址是可用的。怎麽連一封信都沒收到?難道我不該寄平信,應該寄掛號?可是,郵局的人說平信十天就到了。騙人。哼!
你說明天去郵局問問,讓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隻能寫信的時候,也是常常等一封該來而遲遲沒收到的信,左等右等而不得,心急如焚,一趟一趟去收發室問。那時也覺得慢,可慢的理所當然,也無可奈何。因為“從前慢,車馬郵件都慢”。現如今,世界大同,網絡秒達,便不能忍受。:)
當然,那時候寫信、收信都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最喜歡去市場挑信紙,帶著各種花樣、水印圖案,然後在燈下一一檢視,選一張出來給一個特別的朋友。那個情景,現在想起來都會微笑。我馬虎,常常信都封上了才想起還有話要說,就直接寫在信封背麵。也常常在信封上抄歌詞給好朋友。我記得抄過田震唱的《野花》:“山上的野花為誰開又為誰敗/靜靜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我就像那花一樣在等他到來/拍拍我的肩我就會聽你的安排。”那時候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一心等著一個人來拍拍我的肩膀,說:“跟我走吧。”然後就義無反顧跟他走。傻吧?
後來,給老三抄過邰正宵唱的《找一個字代替》:“我想做一個夢給你,填滿你心中所有空虛/讓流過淚後的苦澀轉成甜蜜/我想摘兩顆星給你,放在你眺望我的眼裏/於是黑夜裏你可以整夜看我,如何地想你。”也給他抄過最喜愛的席慕容的詩《一棵開花的樹》:“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更抄過英文情歌。差不多每封信的信封背麵,都被我寫過字。他說那時候,每次收到我的信都覺得好難為情好幻滅:明明是學先秦文學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一個安靜內斂的淑女嗎,怎麽能這麽粗獷呢?!其實,當時自覺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兒淑女氣的:但凡給他的信都是用豎行、繁體。現在想起來好造作呀。嘿嘿。
除了寫信,逢年過節最喜歡寄明信片。離節日還很早,就開始挑明信片了,各種風格的都有,最喜歡畫麵上帶著字的,總是仔仔細細地讀那些字,買的時候就已經想好是給誰的。印象最深的有兩張,一張是碧空上浮著一片潔白的羽毛,就像是從《阿甘正傳》裏飄出來的,是一個幾乎沒說過話的男生給我的。一張是茫茫雪原,盡頭是一排枝椏橫斜的樹,樹梢上掛著一輪緋紅的太陽。忘了寄給誰了,可是那幅冬日斜陽,現在想起來還清清楚楚。我寫明信片向來一揮而就,詩詞歌賦隨手拈來。當然,也有例外,拿著精心挑選的明信片,翻來覆去不知該如何下筆,千言萬語在心裏千折百回,最終隻剩下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那時候啊,幾乎每天都在給不同的人寫信,唯獨很少給你們寫過信。如今,我隻寫信給你們,把那些年裏缺失了的家信, 補給你們。
爸媽,我愛你們。
晚安。
又:信封上抄的是一首被譜成歌的詩《從前慢》。希望你們也喜歡。
《從前慢》
原詩:木心
作曲:劉胡鐵
演唱:劉胡鐵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