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詩意的生活

爸媽：

已過小滿，滿眼綠意盎然。開著車，路過已掛上青澀果實的樹，腦子裏突然迸出一句詩：“綠葉成蔭子滿枝。”說的是杜牧的故事，感歎光陰無情，當年青澀的女子已為人妻為人母。

然後就聯想到，古人做什麽好像都富有詩意，既簡單直接又含蓄深刻。比如：

——日將暮，酒興起，想請朋友來玩，就派人遞個條子去：“綠螘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收到這樣的條子，哪怕不喝酒的人，都不忍心拒絕吧？何況天寒地凍的，紅泥火爐配佳釀，是最好不過的消寒之物。

——為生活四處奔波，一路風塵，路遇故人，偏連寫封信的物件都沒有，隻好帶個口信：“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家裏的人，聽到捎來的消息，定也能安心些許。

——春天，江南花紅柳綠，西北卻春寒料峭。想念遠方的朋友，既不寫信也不寄物，偏偏折一枝花送去：“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明明沒有一個字說思念，卻滿心滿眼都是情誼。

——給妻子寫回信，千言萬語，百般際遇，刻骨相思，卻怕遠方的人更牽掛，落到紙上隻有淡淡的四句話：“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自身早為人婦，卻得了別人的愛慕和垂青。聰明的女子對企圖撬牆角的男子說：“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既維護了家庭，又體麵地拒絕了他人的好意。

——一見鍾情地喜歡上一個人，明知地位懸殊，等級森嚴，沒有明天，還是忍不住心頭的衝動，哪怕不顧羞恥，哪怕用你聽不懂的方言，哪怕用唱的也要讓你聽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兩情相悅，如膠似漆，海誓山盟自是少不了。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如此以天地、江水、物候為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總之，當時的人也許不覺得，隻是“情動於中而形於言”。然而，透過千年的時光，從字裏行間所窺見的他們的生活，仿佛一舉一動都是詩，是如此的雋永含蓄，耐人尋味。反觀我們的日子，越來越乏味，越來越浮躁。千百年後，這個時代在後人眼裏會是怎樣的呢？張愛玲說：“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可無論怎樣，這個時代縱然有千般不好，那也是我們的時代——那就是最好的時代！

以上，不過是天馬行空的思緒而已。你們不必在意。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