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最後一堂課

爸媽：

今天是畢業班學生的最後一天。可我給她們上了一節與中文毫不相幹的課：寫數字。

對，你們沒看錯，就是寫數字，很容易，從1寫到500。可以停頓，不限時間。唯一的要求是：自己監督自己，一旦寫錯，從頭再來。當然得按順序寫，不得塗改，不得重寫。

這看似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卻是心理學上最難完成的測試之一：越簡單越容易出錯。越著急越容易出錯。時間越長越容易出錯。

因為這是一個機械工作，數字隻有十個，無數次重複。在概率上講，正序寫對500個數字的概率小於千分之一。而小於千分之三的事，已經可以歸結為“不可能發生”的事。

果然。我的學生數次重來，沒有一個人順利完成。最多的一個寫到320。

做這件事，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而且，不急不躁，越往後越小心。最有可能完成的人是心思簡單卻有韌勁的人，往往是人們口裏的“笨人”。像金庸武俠小說裏的郭靖，背詰屈聱牙的《九陰真經》最後那段梵文一樣。

我做過很多次試驗，能完成的人不是沒有，但一次就完成的，唯獨一個六年級的黑人男生。他很皮，話多得不得了，安靜不了三分鍾，可是，就是他，是唯一一個沒有返工，一次就成功了的。當然，我和老大、老二、包括老三都是能完成的。可是，我們是經過訓練的——這個遊戲，也用來調整心態，鍛煉人們的自製力、注意力、和控製力。我們去年做過一陣子，規矩是誰輸了誰幹家務。老三輸得特別慘，天天洗碗。後來就沒人輸了。嗬嗬。

作為高中中文的最後一課，我希望我的學生們明白三個道理：1. 不管是學中文，還是做任何事，哪怕看起來極其簡單的一件事，都要全神貫注。2. 沒有什麽事是容易的。3. 任何時候都要對自己誠實。

作為獎勵，我帶了紅豆餅給她們吃——她們喜歡吃中國的麵食，什麽餃子、包子、春卷、芝麻餅、紅豆餅，連油條都喜歡的。

讓我意外的是，他們居然也給我準備了禮物，是非常精美的一隻杯子，說讓我喝茶用的。看照片，漂亮吧？

最後拍了全班集體照，雖然女生眼圈紅紅，還好都忍著沒哭，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們。

鐵打的學校，流水的學生啊……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