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人生是一粒種

 

爸媽：

今天在網上看到一則新聞，因為見過當事人，所以非常感慨：

母親節（5月12日）這天，95歲的加拿大籍華人葉嘉瑩宣布，今年再次向南開大學捐贈1711萬元人民幣。 90歲之後，葉嘉瑩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要將身後所有積蓄、藏書、書畫，全部捐給南開，設立“迦陵基金”，衷心希望祖國的莘莘學子們能夠有所成就，有所建樹。2018年，她已完成初期捐款1857萬元人民幣，加上此次再捐款，目前已累計捐贈3568萬元。這位白發蒼蒼、看起來高貴優雅的老人，不是我們生活中熟悉的溫哥華華人富豪，而是一位著名的中國古典詩詞研究專家，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UBC）終身教授。

我想你們可能不太知道她，但你們若問我二姐，她一定是知道的。因為葉先生是古典文學研究圈裏非常有名的學者。未出國以前，我曾經聽過她的講座，買過她的書，還有她的親筆簽名。那套書現在應該在我二姐處。

那時候，她看起來還很年輕，微笑著，謙和而典雅，講起古典詩詞眼睛都會放光。她寫一筆繁體字，簽名非常優美，一如其人。那時候，自己曾經幻想以她為榜樣，也在古典文學的海洋裏遨遊。可惜，世事無常，當年導師期望著“前途無量”的我，不得已放棄初衷，隨波逐流……

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一首歌，《回家的人》，並不太流行，當時卻被幾句歌詞打動，現在想起來這首歌，正是葉嘉瑩先生此刻此舉最恰當的寫照：

吹落了思鄉的塵
卻吹不落額頭的紋
走完了天下的路
才想起回家的門
追上漂泊的人
卻趕不上漂泊的魂
做完了想做的夢
仍有顆思鄉的心
多少年我不止一次地問
遊子的心為什麽這樣地沉
多少年我不止一次地尋
回家的路上是否綠草茵茵
人生是一粒種
落地就會生根
風吹年華的夢
落葉總要歸根

其實有點兒羨慕她：走完了人生的路，還能落葉歸根。而更多人的人生，就像一朵朵蒲公英的種子，飄到哪裏，落在哪裏，就在哪裏生根。很多時候的選擇，是沒有選擇。

像葉嘉瑩先生這樣，舍下一切牽掛，隻身回國還是非常勇敢的。或者說，已經看淡了一切人情世態。而我，還在想孩子曾經說過的話：“媽媽你別回中國呀！看，現在，你和你的媽媽隔這麽遠。你要是回了中國，我和我的媽媽又要隔這麽遠！我不要！”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難道我們三代人都要飽受“愛別離”之苦嗎？

進退兩難。

幸虧家裏還有兄弟姐妹，否則，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對不起，爸媽，我不能陪在你們身邊，讓你們牽腸掛肚了。

祝你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