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西羅曼史》1 黑白老美, 2006年美國南方路易維

《美西羅曼史》第一章，黑白老美，2006年路易維，

波士頓，還是舊金山？

 

新英格蘭+紐約，還是加利福利亞？

 

美東，還是美西？

 

坐在電腦屏幕前的景關已經將東西兩岸的這兩個地方比較了一遍又一遍了，景關準備換工作。換到哪裏去呢？這個地理方位實在是太重要了。

目前她所在的路易維這個美國南方的小城，她是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或者是說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倒不是她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工作，其實她覺得工作還行，也不是不喜歡這兒的人，她這個工作是需要作計算分析的，美國南方的人口組成在二十一世紀初期的 2006年還是傳統的白和黑型的，數學能好到勝任這個工作的老美，基本都是非常有教養和非常有底氣的家庭出來的，所以公司裏的同事大都是很體麵的白老美（不是市麵上說的那種“白垃圾”），所謂白老美，正經文案裏的無偏見無立場的稱謂是：歐裔美國人，膚色是白色，就是當年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後（美利堅建國以前），從歐洲（當時主要是西北歐）移民到美洲新大陸來的。

 

偶爾看見一兩個黑老美，他們卻不是這個計算中心的人，不經營公司的核心業務，是公司地方辦公室裏做前台接待或做基礎銷售（就是那種像碰運氣一樣，挨家挨戶打電話冷call上門找客戶的事）。

 

按老美左派的說法，景關所在的這個公司的計算中心，員工族裔組成沒有多樣性，缺乏diversity，太白了，違背了那啥，美國憲法賦予我們的各族裔平等的偉大精神，需要增加雇傭其他族裔的美國人。不過問題是，計算中心是要做計算分析的，雇了一批各個顏色的員工進來，多樣性是滿足了，可都能出活麽？

 

在美國南方，主要的有色族裔，社會經濟地位又比較低的，當然是黑老美了，正經文案裏對這一族裔的無偏見無立場的尊稱為非裔美國人，膚色為黑色，所謂黑老美，就是當年被販賣的奴隸，來源於非洲的美國人和他們的後裔。

 

景關和公司的白老美處得還挺好的，偶爾和公司的不多的幾個黑老美撞見了，景關也滿麵笑容地禮貌地打招呼。說實在的，美國南方的黑老美要比北邊的，比如五大湖老工業區的底特律那兒的黑老美，要耐斯（nice，好）多了。

 

底特律的那些個黑老美，據說很多都是“苦大仇深”的主，以前五，六十年代美國汽車工業的鼎盛時期，他們曾經是工人階級，如今美國的汽車工業一哀再哀，最大的通用汽車公司都要申請破產了...... 老黑們很多都成了無業遊民，當然基本生活還是有保障的，怎麽說這裏也還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失業人群有各種救濟可拿，除了失業救濟金，還有糧食劵，餓是餓不著了，section8也有提供幾乎免費的住房。

 

還有就是，多年的平等思想的灌輸，幫助弱小，以及對非裔美國人的曆史負罪感，全美有各種名目繁多的幫助他們的非官方非贏利機構。美國的有錢人也是太多了，捐錢是美國人的優良傳統，大都是自願的，很多還是匿名，並不是為了捐錢出名，美國的媒體也不會造勢強逼誰誰誰捐錢，。每年往全美各個慈善機構捐贈的錢物數額之大，慈善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產業。

 

可是精神上的失意卻是慷慨的物質救濟所無法彌補的，富裕的美國幾乎不會有人會餓死，甚至不會有人受不了教育，（法律規定所有學齡兒童都必須上學），可是卻有許多盧瑟 losers（失敗的人們），誰願意當盧瑟呢？誰也不願意。黑老美們失業，輟學，自暴自棄，吸毒，暴力犯罪的比例很高。

 

隨著六七十年代美國汽車工業的哀退，底特律的白老美幾乎全部搬離了市中心（ downtown ），到市郊另辟天地，整個底特律城留給了黑老美，曾經輝煌一時的底特律城如今滿目瘡痍，而市郊很多地方卻是環境優美，豪宅矗立，那黑白兩色的種族隔離racial segregation，拿英語語法的術語來講，不僅是過去時，而且還是現在進行時。

 

景關所在的小組負責人，就是所謂的項目經理，是個本地的路易維的姑娘，身段苗條，綠色眼珠，生薑色的頭發（對，就是咱中國人炒菜時用來嗆鍋的那個薑蔥蒜的生薑，ginger color，老白們的頭發顏色太多了，英語裏竟然還用生薑色來形容頭發的顏色，也是很奇葩），名叫梅麗莎，人挺好的。在老美的公司裏，上下級之間都相互稱呼名字，所以大家都叫她梅麗莎，而不是像在中國國內的公司裏那樣稱“梅經理”或者“梅總”之類的。

 

按景關的經驗，這老美白女，是比較難打交道的一族，可能是這個國家的女權運動太徹底了，也可能是這個國家自由平等獨立太多了，也可能是她們從來衣食無憂，也沒經曆過上山下鄉之類的轟轟烈烈，和勞苦大眾，貧下中農之類的走到一起過，所以有時候有點脫離實際。

 

景關覺得，這裏長大的女性，和東方國家的傳統女性很不一樣，她們好像......都很自信，很有野心，有點咄咄逼人，很多話（話癆，誇誇其談的多話），很喜歡談領袖作用（leadership），也怪美國的公司文化，是個人就鼓動你使勁幹，升職到公司的領導群 / 管理層裏頭去，這樣一來，這些職場上的白女卻少了一些溫柔可人，善解人意，還有就是，智慧...... ，景關一直覺得，廢話太多的人，會抑製大腦的思考能力。舉個例子說明，要在這個計算中心升職必須要通過一係列的職業考試，這些職業考試的前麵幾個都是數學裏的一個小分支，考題很燒腦，不太容易，這些老美白女一般勉強能過微積分概率論的第一關，但是到第二個第三個就趴下了，有時景關忍不住地想，這老美男的是怎麽受得了這些這個樣子的女人們的？

 

可是這個梅麗莎卻挺好，畢竟是美國南方的姑娘，身上的“優良”女人傳統可能多一些，景關想。雖然美國南方在一般老美眼裏，代表著思想保守，經濟落後，社會不發達，工作機會沒有，可是，女人，家庭，小孩，也許在這思想超前衛，創新太多的，所謂第一世界的美國，反倒需要多一些的傳統和保守來加以維護。

 

其實景關還蠻喜歡美國南方的，首先是氣候，四季分明，溫暖潮濕。這裏說的溫暖是相對於美東（美國東海岸）新英格蘭和紐約那一塊的氣候，那裏的冬天冷得要命，隔一陣就來個暴風雪啥的，大清早起來推門推不開，雪堵了門，然後一整天院子裏裏外外地鏟雪不說，搞不好還會來一個停電停氣停水啥的，說起來也令人難以置信，這第一世界的美國，大冬天的還停電停氣，這讓那些從第三世界國家奔美利堅來的人民們情何以堪？

 

隻因為美東的那個冷法，在景關看來，是非常恐怖的，冷到人的骨頭裏去了，晚上睡覺沒有暖氣是要凍死人的，可不像中國的南方的冬天，沒有暖氣，多蓋幾個大被子就熬過去了。所以說在中國南方的長江流域長大的景關，還是更喜歡美國南方的氣候。

 

景關比較喜歡美國南方，其次當然是它的像家一樣的溫馨的感覺更多一些。這裏工作相對更穩定一些，不像在那種超前沿，創新多的地方，北加州的矽穀，南加州的好萊塢，紐約的曼哈頓之類的，經常裁員，經濟危機來了那是要裁員，公司倒閉那是全體員工拜拜，公司瘦身時要裁員，公司之間相互買賣，整合時要裁員，公司效益好的時候也裁員，薪水年年漲，老的變貴了要裁掉，招年輕的便宜的進來，這叫換血，為公司注入年輕的有活力的血液，以期在激烈的競爭中求生存求發展，據說是對經濟有好處。可是對人的感情，對家庭，對婚姻，對傳統價值觀念的破壞和毀滅也是有目共睹的。

 

很多普通老美們的神經其實是很脆弱的，他們從小在以表揚和誇獎的教育方式中長大，習慣了蜜糖；不像我們中國式的教育方式多是批評和懲罰，給人以磨難。老美們推崇在讚揚的蜜糖中獨立自主，憑興趣學習，是所謂快樂教育，老中們則篤信在批評的磨難中奮起，學習是任務，是使命，是父母的期望，家庭的臉麵。所以老美們看上去比一般老中們要自信，瀟灑，口才好能說會道，更願意幫助別人。不過要說起在危難中的抗壓能力，老美們可能就稍微遜色一些了。

 

而美國南方對傳統保存得更好一些，生活節奏更慢一些，這裏的女人們更有女人味，更溫柔更堅韌一些。有個老電影叫《阿拉巴馬甜蜜的家》( Sweet Home Alabama )的，大概就是說這個意思。

 

問題是2006年的美國南方還是太保守了，傳統太多了，隻要是個正經人，二十多歲就結了婚，然後馬上生一堆小孩。美國南方的宗教影響還是很大的，南方的很多州都不允許隨便墮胎，認為是謀殺嬰兒的生命，母腹中的嬰兒也是上帝造的人，也是一個生命，而且以法律的形式規定下來了：墮胎為非法。

 

說起來也是令人難以相信，美國南方的有些州，立法的州議會還時不時會為是在公立學校的課堂上，教達爾文的進化論還是上帝造人的創造論而爭辯，一幫極其保守的老朽們通過民主選舉製度混進了州議會，試圖通過法案在公立學校的課堂上教上帝造人論，排擠從猿到人的進化論，所謂的 Evolutionism vs. Creationism。

 

不過話說回來，在美國的K-12的基礎教育中，達爾文的進化論一直是被當作物種起源（人類的起源）的一種學說教給學生的，隻是許多人類起源的學說之一罷了，進化論是不是真理，在很多美國學校的課堂上，那是一個開放性的問題，需要進一步的研究和證明。進化論的地位在美國南方的學校課堂上似乎隻是略高於上帝造人的創造論，更別提那些美國的許多教會學校了（不要誤會了教會學校，美國很多教會學校，比如許多天主教辦的私立學校，資金充足，師資配備優良，教學質量一流，基本是有錢人或是有名望的家庭送小孩上學的去處）。不像在中國的課堂上，一切都是定論：進化論幾乎是被當作了人類起源的真理，上帝造人的創造論那幾乎就是無稽之談，我們中國自己的關於人類起源的“學說”，盤古開天辟地和女媧造人之類的，那隻不過是神話。

 

當然，這些極端保守的老朽們能混進州議會成為議員，那也是全州各個地方直接選舉的結果，代表著這個州洶湧的民意。美國南方的保守和對傳統的不懈維護由此可見一斑。

 

路易維是美國南方聖經帶上的城市，也是比較保守的氛圍。不過好在畢竟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墮胎為非法，避孕還是允許的，以前天主教是連避孕都不允許的。據說有些地方甚至還通過了口交非法的法案，這也太奇葩了，也不知道它的理論或者信仰的依據是什麽。

這樣一想，倒是和中國的計劃生育剛好相反啊。不過無論是避孕口交非法，還是生多於一胎非法，這兩者都走了極端，它們的共同點，拿通俗的話說，那就是管得也太寬了。

 

所以像景關這樣的，三十過了，還是單身一人，她覺得在這個南方的傳統保守的小城裏，恐怕很難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

 

  ---  連載小說《美西尋夫記》第一章，黑白老美，2006年路易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