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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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學了幾何幾何用?

(2019-08-08 07:21:29) 下一個

徐光啟係列前期回顧:

大明中年落魄大叔如何驚人逆襲?

1

曹操的名作《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膾炙人口,千古傳唱,但你真的讀懂了嗎?

你以為他和在你談人生,但其實曹操想聊的是數學!

這裏的幾何就是歐幾裏得幾何,朝露和去日苦多都涉及到無窮小和無窮大的概念。

……

 

英國詩人華滋華斯曾講:“如大洪水驟至,兩本書必須先搶救,一為聖經,一為歐幾裏德幾何書”。

在整個文明史中,古希臘數學家歐幾裏得的《幾何原本》在西方是僅次於《聖經》的出版版本最多的書籍, 地位也僅次於《聖經》。它是科學中的科學。

《原本》共13卷,分4個部份,介紹了平麵幾何、立體幾何、數論以及無理數方麵的數學原理,由此奠定現代數學的基礎, 在世界影響深遠。

《幾何原本》總結了平麵幾何五大公設,以嚴密的邏輯推理的形式,由5條公設出發,隨後衍生出467個數學定理,為平麵世界打下牢不可破的基礎,讓幾何成為一個完備的體係。

 

歐幾裏得的神作最牛的地方是應用了公理化的方法,二千年間光芒不斂,成為建立任何知識體係的典範,奠定了人類科技文明的基礎。

把這個神作介紹給中國的就是徐光啟,而且“幾何”這個詞就是他最先翻譯的。這個詞的翻譯也是神來之筆,“幾何”的英文是geometry,它源自希臘語的“γεωμετρ?α”,意思就是“測量大地”。

流傳很廣的一個段子說:因為徐光啟是上海人,把“幾何”讀成“幾俄”,中國數學史上沒有幾何的概念,於是就把詞根“Geo”音譯成了“幾何”。

但朱八八還是認為,其實是曹操的金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給了徐光啟靈感,證據包括當年曾經流行過的打油詩:

人生有幾何?

何必學幾何。

學了幾何幾何用?

不學幾何又幾何!

讓我們永遠記住徐光啟對這打油詩的回答:無用之用,眾用所基。

2

1604年,徐光啟進士及第後,順利進入翰林院。入選翰林院在明朝被稱為“點翰林”,是非常榮耀的事情。終明一朝,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科舉時代,出閣入相,成為一代名臣,翰林院是必經的正途,是士大夫的人生理想。

更關鍵的是,在翰林院,從此他可以不用再為生計發愁,也告別了“八股”,可以專心致誌地去學習研究“經世致用”之學。

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說:“明朝以八股取士,一般士子,除了永樂皇帝欽定的性理大全外,幾乎一書不讀。學界本身,本來就像貧血症的人衰弱的可憐。”

作為“外來的和尚”,利瑪竇也是一眼看透中國士人“重文輕理”:“在這裏,每個人都很清楚,凡有希望在哲學領域成名的,沒有人會願意費勁去鑽研數學或醫學,結果是沒有人獻身於研究數學或醫學。

誠如梁啟超所言利瑪竇所察,宋明兩朝,士大夫一直崇尚空疏的理學,空談性命,不務實學。

而徐光啟卻是他們中罕有的異類,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士子,更重要的是,八股製藝並沒有消磨徐光啟對科學的熱愛和經世致用的理想。當明末清初的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等大力提倡“經世致用”時,徐光啟早就身體力行,開風氣之先了。

1604-1607年,在翰林院任職的徐光啟經常布衣徒步到利瑪竇的住所,“徐光啟每布衣徒步,晤於(利氏)邸舍,講究靜謐,承問衝虛。”他們幾乎天天見麵,從望彌撒,辦告解,領聖體,研習“天學”開始,徐光啟由“歸誠上帝、乾乾昭事”之至大者,漸漸轉入他認為有實用價值的象數之學。

 

從宗教,信仰開始,中西方的代表在各個領域如天文,曆法,兵器,軍事,經濟,數學,水利等等“開展了友好和親切的交流”。

徐光啟歸納到:“先生(按即利瑪竇)之學略有三種,大者修身事天,小者格物窮理,物理之一端別為象數”

徐光啟認為利瑪竇等人“其教必可以補儒易佛,而其緒餘更有一種格物窮理之學,凡世間世外、萬事萬物之理,叩之無不河懸響答、絲分理解,退而思之窮年累月,愈見其說之必然而不可易也。格物窮理之中,又複旁出一種象數之學。象數之學,大者為曆法、為律呂,至其他有形有質之物、有度有數之事,無不賴以為用,用之無不盡巧妙者”

徐光啟認為“修身事天”的信仰是“大者”,“格物窮理”的科學雖是“小者”,卻“無不賴以為用,用之無不盡巧妙者”,所以他要“亟傳其小者”。

而在利瑪竇眼裏,徐光啟是如此的好學:“他把從我們這裏所聽見的好事和有益的事,或是關於聖教道理,或是關於西方科學,凡可以加重我們聲譽的,他都筆錄下來,預備編輯成書……”

徐光啟曾問利瑪竇:中西文化的比較和優劣。利瑪竇回答說:“薄遊數十百國,所見中土土地人民,聲名禮樂,實海內冠冕。而其民顧多貧乏,一遇水旱,則有道饉,國計亦拙 焉者何也?……有所聞水法一事,象數之流也,可以言傳器寫。倘得布在將作,即富國足民,或且歲月見效,私願以此為主上代天養民之助。”

利瑪竇見聞廣博,自述來東土大明之前,遊曆過上百個國家,在這些國家中,中國的禮樂製度和聲名冠絕全世界。但為什麽隻要一遇到水災旱災,中國就會有饑饉發生,而且自上而下,都沒有什麽好的對策?……關鍵在於科學技術,這才是富國足民的根本。

利瑪竇真誠地尊崇和讚美著中國傳統文化,認為是一種值得西方人學習的“東方人文主義”,歐洲需要從中國進口“人文精神”。

但中國人則需要從歐洲學習輸入包括“科學技術”在內的基督教文明。

 徐光啟的時代,西方願意讚美東方,東方開始學習西方,東西方之間開展的是一場平等的‘知識大交易’。”李天綱介紹說,“那時,歐洲國王們不遠萬裏派人到中國來拿線裝書,葡萄牙國王最先擁有線裝書,法王路易十四羨慕得不得了,也派人到中國來拿,他拿到後很驕傲,展示給公爵、侯爵們看。”

徐光啟提出的向西方學習的道路:“欲求超勝,必先會通。會通之前,必先翻譯。”,這一科學的道路不僅具有重要的曆史價值,即使今天來看,依然很有借鑒意義。

當徐光啟昂首迎接第一波西方文明來襲時,他是真正具備文化自信的,從他身上折射的是五千年厚重文化所孕育出來的人文精神,自他從此開啟了東西方文明第一次交相輝映的偉大對撞!

“徐光啟的時代,最了不起的一點,是他能夠正視中國學術的弱點。他對於中國文化的整體發展具有自信,並不認為學習西方的長處,就會毀滅自己的文化,是長他人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 李天綱

真正的文化自信,是與世界文明相擁相攜,它尊重自己,也尊重世界!

3

“盡譯其書,用備典章”( 徐光啟《簡評儀說序》),這樣,翻譯就成為介紹西方近代科學的第一步。

1582年,利瑪竇帶著15卷本的《原本》來到中國,1604年,徐光啟對利瑪竇說:“先生所攜經書中,微言妙義,海涵地負,誠得同誌數輩,相共傳譯,使人人飫聞至論,獲厥原本,且得竊其緒餘,以裨民用,斯千古大快也,豈有意乎?”

徐光啟以他敏銳的感覺很快發現了《幾何原本》的翻譯價值,他察覺數學是其他學科的基礎,即“度數旁通十事”。在徐光啟的一再請求下,徐光啟與利瑪竇開始合作翻譯《原本》。利瑪竇因為翻譯此書頗有難度,一開始懷疑徐光啟能否勝任,徐光啟的回答平靜堅定自信:“一物不知,儒者之恥。”。

 

1605 年冬, 他們開始合作譯書,這一年,徐光啟45 歲,利瑪竇 55 歲。一個是身為大儒的中國科學家,一個是須發皆白的天才傳教士,洋人科學家,其間“重複訂正,凡三易稿”。他們共同締造了中國數學史乃至中外文化交流史的一座高峰。

1607 年,徐光啟終於用清晰精煉而又優美典雅的中文第一次將這部世界數學名著的前六卷翻譯成功,成為我國科學史上第一部係統的幾何學著作。

徐光啟的術語翻譯堪稱翻譯中的典範,簡練的中文對譯,從“點”、“線”、“麵”,到“直線”、“平行線”、“對角線”,到“三角形”、“四邊形”、“多邊形”以及“相似”、 “正弦”、 “正切”、“外切”等等,一直沿用到今天。

梁啟超譽之為“字字精金美玉,為千古不朽之作”。

徐光啟對《幾何原本》推許極高,稱“能精此書者,無一事不可精,好學此書者,無一事不可學”,他頗有深意地寫道:“昔人雲:‘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吾輩言幾何之學,政與此異。因反其語曰:‘金針度去從君用,未把鴛鴦繡與人’……”,他還預測,《幾何原本》“百年之後必人人習之”。

這是何等的胸懷和遠見卓識!

兩千多年來,《幾何原本》一直是學習數學幾何部分的最成功教材,它曾經影響了諸如哥白尼、伽利略、笛卡爾、牛頓等許多偉大的學者。《幾何原本》一經翻譯後,它在中國也成為許多人學習數學的啟蒙讀物,並讓數學成為當時的顯學,深刻影響了許多清代的數學大師,從梅文鼎到李善蘭……後來康熙把《幾何原本》收入了康熙禦製的“數學百科全書”《數理精蘊》,雖然清廷一如既往臭名昭著地進行篡改刪減,甚至連公理化結構都被消除,但他在序言中說:“《幾何原本》數學,乃度數萬物之根本,天文地理之源流也。”可見幾何學的地位一時無與倫比。

即使在現代,你學過的中學幾何課本,也是根據它改編的。

英國科技史家李約瑟認為:中國人隻注重具體數,這種特征阻礙他們去考慮抽象的概念;中國人重視實踐和經驗的性格,又使他們傾向於重視“數”而忽視“形”,使中國數學史上沒有出現公理化的數學理論結構,也未形成一個嚴密的演繹體係。

《幾何原本》是公理化演繹的典範,許多西方文明的經典如斯賓諾莎的《倫理學》,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等,都深受影響並以此範本!《幾何原本》中所蘊含的邏輯推理以及公理化的演繹係統,正好彌補了中國古代數學理論的不足,這一演繹體係深深吸引了當時中國的數學家。

愛因斯坦在1953年說:“西方科學的發展是以兩個偉大的成就為基礎,那就是:希臘哲學家發明形式邏輯體係(在歐幾裏得幾何學中),以及(在文藝複興時期)發現通過係統的實驗可能找出因果關係。在我看來,中國的賢哲沒有走上這兩步,那是用不著驚奇的。要是這些發現果然都作出了,那倒是令人驚奇的事。”

顯然,老愛又錯了,徐光啟不但翻譯推廣了《幾何原本》,而且有過全麵發展數學的設想。明代以徐光啟為首的許多學者、科學家對科學實驗也是十分重視。老愛的武斷結論凸顯了他對中國曆史的無知,看來大神也不是無所不知鴨。

 

清代學術大師阮元對徐光啟高度讚譽:“自利氏東來,得其天文數學之傳者,光啟為最深。……迄今言甄明西學者,必稱光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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