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花落(十一)

當天晚上梅佳就失蹤了, 我們以為她又去打工了, 擔心她身體撐不住, 便問玉梅可不可以我們去把梅佳找回來. 玉梅歎了口氣說: “梅佳的事情我們就不要管了. 有人會好好照顧她.” 我們隱隱覺得事情不好, 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一星期以後, 梅佳回來了, 臉色慘白. 還帶了好多藥品和滋補品回來. 盡管她回來了, 梅佳也沒有去上課, 就在宿舍裏呆著. 那個學期我們的課特別重, 藥理學, 生理學, 病理學, 組織胚胎學, 四門重課一起開, 把我們快給整死了. 我們基本上都是早出晚歸 (玉梅除外, 她是早出不歸), 晚上十點之前沒回過宿舍. 兩天後的晚上, 當我和燕子拖著書包, 飯盒和水壺疲憊不堪地回到宿舍時, 我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梅佳倒在地上, 身下一大片鮮血. 燕子嚇得一下就哭出來了, 嘴哆唆著喊: “梅佳! 梅佳!”. 梅佳沒反映. 我強抑製著心中的驚慌, 試了試梅佳的鼻息, 還有氣, 我稍稍放心. 我當時腦子還算清醒, 知道我們必需把梅佳盡快送到醫院去, 要做到這一點我必需去找男生. 我們住在六樓, 沒有男生幫忙, 我們根本不可能把梅佳給搬下樓. 我安排燕子在宿舍呆著守著梅佳, 然後轉頭就衝下了樓. 衝到樓下, 我有點懵, 去叫誰呢? 我知道梅佳有事瞞著我們, 而且是難以啟齒的大事. 這件事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最好不要叫本班的男生, 可我也不認識別的男生啊. 總不能打電話話給父親吧, 那也來不及啊. 不管了, 今天我就隨便抓壯丁了. 看到對麵有兩個高高大大男生走過來, 我迎著他們就跑過去了, 等跑到他們跟前, 我對他們說: “救命!” 那兩個男生顯然被我嚇了一跳: “有人欺負你? 在哪?” 其中一個問. 我三言兩語說了情況, 他們毫不遲疑的跟我到了樓下. 女生樓管樓的大媽一看我領兩個男生, 就一臉的蔑視與厭惡. 任憑我怎麽說, 她就是不信, 還說什麽: “比你說得象的我都見過, 你省省吧!” 我都給急哭了. 其中一稍高個的男生火了, 衝她喊: “你給我寫字據, 出了什麽事你負責，我們就走.” 那個胖大媽楞了, 大概以前從未有人讓她立過字據. 她想了想, 讓我們上了樓. 到了宿舍一看, 梅佳身下的血更多了, 那濃濃的血腥味, 我到現在都記得. 燕子則坐在一邊全身都哆唆. 那個高個男生一看燕子那個樣, 就跟我要了個大信封,叮囑燕子把口鼻都放在信封裏呼吸. 後來我知道燕子是因為換氣過度引起的呼吸性堿中毒. 男生的力氣就是大, 在他們兩個的幫助下,梅佳很快就被送到了急診室的婦產科, 燕子也不哆唆了. 高個男生好象和急診室的人很熟.裏裏外外忙個不停. 別看我是醫學院的學生, 當時我們還沒有進臨床, 對醫院的事情一竅不通. 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隻是盲目地跟在他屁股後麵跑. 婦產科的值班大夫給梅佳檢查完了, 結論是流產後宮內感染引起的大出血, 需要馬上手術止血, 我們需要準備住院費加手術費四千元. 我聽完, 腦子就空了. “流產”, “宮內感染” 這些名詞我學過, 可我就是不能把它們和梅佳聯係在一起. 再說這麽晚了,讓我上哪找四千塊錢! “要是你們是醫學院的學生, 你就先不用交錢, 因為這是急診, 學校的醫療保險全包.” 那位大夫繼續說. 沒容我回答, 高個男生說: “不是, 他們不是咱們學校的學生, 我讓她們去籌錢.” 說完, 拉著我就除了急診室. 我非常感激他, 醫院是個是非之地，再說醫學院和附屬醫院關係這麽密切，醫院的人知道了，用不了一天整個醫學院也就知道了。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聲張為好. 高個男生對我說: “ 你在這裏等著, 我去拿錢.” 我木木地 “嗯” 了一聲. 那個男生轉身走了. 燕子找到我問我怎麽回事. 我告訴了她那個大夫告訴我的一切. 燕子張嘴看著我, 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衝她苦笑一下說: “我和你反應一樣. 咱們明天要籌集四千塊錢還給那兩個男生.” 半個小時後, 高個男生就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手裏那了一個大信封, 不用問, 裏麵是梅佳的救命錢. 錢是解決了, 手術協議書誰來簽呢? 誰簽誰負責. 我當時不知哪裏來的勇氣, 說: “我來簽!” 現在想想後怕的很. 萬一梅佳有個三長兩短, 我就慘了. 手術進行了大約三個小時, 很成功, 血止住了, 隻是梅佳的情況還不是特別穩定, 要在監護室觀察一晚. 高個男生勸我們回去睡, 他說他反正要在急診室值班, 一切有他. 經過大半夜的折騰, 我和燕子也累死了,況且我們還要回去籌錢呢,也就沒堅持, 老老實實回去了. 第二天的課,我和燕子都沒去, 一是沒精力, 二是沒心情. 我一早起來後從存折上取了四千塊錢, 就和燕子去了醫院. 等我們到醫院的時候, 梅佳已經醒了,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在喂她水喝. 梅佳的臉色依舊很蒼白, 見到我們來了, 給了我們一個充滿歉意的微笑. 我和燕子互相看看, 都覺得我們在這裏很多餘. 於是和梅佳說了幾句類似於 好好保重之類的話就退了出來. 那個男的竟然連招呼都沒有跟我們打, 我和燕子對此很是有意見. 拽什麽嘛. 從梅佳病房出來, 迎頭碰到了那兩個被我抓了壯丁的男生, 正好他們也要下班了. 我們四個便一起走回學校. 通過閑談, 我知道那個高個男生叫陳南, 另外一個叫郭應心， 他們都是大五的學生， 現在正在附屬醫院實習. 昨晚他們是替同學值急診室的夜班。 當我介紹我的名字的時候, 他們互相對望了一眼. 我不覺得奇怪, 我跟健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不用說, 他們這一眼也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