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花落(二)

我曾經問過媽媽關於她和老班兒之間的事. 媽媽隻是淡淡地說 “很多年了, 他喜歡我,可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那個年代又沒有象現在這樣開放. 就那麽簡單.” 盡管媽媽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我還是從她的眼睛裏發現了傷楚. 我知道事情肯定不那麽簡單. 我父母之間的感情不是很好. 媽媽出身於大戶人家, 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受過良好的家教, 也很有才華. 她是那種內心很豐富的人, 象一杯龍井茶,需要慢慢的品. 而我父親則是一個純粹的軍人, 當兵出身, 根正苗紅, 沒有讀過什麽書,脾氣很急。父親對我和媽媽非常非常寵, 真的是”寵”. 我想我的嬌橫不講理的脾氣就是他給慣的. 他總是想方設法給我們娘倆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可是我總覺得媽媽的心裏很空, 她不是那種在意物質的人, 她更在意的是精神上的交流, 可是我父親並不理解這點. 他知道媽媽不開心, 但是他並不知道為什麽. 毫不誇張地說，高考後的那個暑假也許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那真是下河摸蝦, 上樹摘桃, 偷雞摸狗, 胡作非為. 那時爬樹時腿上劃的口子到現在還清楚可見. 那個暑假也是媽媽不開心的日子最少的時候, 因為隻顧著為我擔心了. 我的衣服不知刮破了多少件. “楠楠, 你別出去皮了, 馬上上大學了, 你17 歲了, 是個大姑娘了, 有點大姑娘樣行不行?” 媽媽的這些話重複了若幹若幹遍, 她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我還依然故我. 媽媽看著實在不行了, 就求助於父親. 你猜我那親愛的老爸說什麽樣 “沒事兒, 沒事兒, 楠楠幹的事我小時都幹過, 我比他還野呢! 楠楠你跟老爸說你偷得是公雞還是母雞? 公雞烤著比母雞好吃!” 笑死我了. 媽媽很無奈跟父親說 “老張, 你就慣著她吧, 看你將來怎麽嫁女兒.” 我那可愛的老爸又說了 “怕什麽怕? 實在不行我給咱閨女找個年青英俊的軍官, 我命令他娶咱閨女, 軍令如山, 他敢不服從!” 媽媽看著父親什麽也沒說,轉頭上樓了. 我可給笑死了. 套用小時寫作文常用的一句話 “光陰似箭, 日月如梭”, 轉眼我的暑假就要結束了, 我也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父親覺得很光榮, 逢人就講 “我女兒考上大學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軍區大院都知道我被 “花叉花叉醫科大學” 錄取了,而且成績是全市第一. 我卻高興不起來, 想想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就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最忙的是媽媽, 我考上大學了她激動, 我要離開家去外地上學了她心疼不舍, 我要開始我的獨立的新生活了她恐慌, 還要準備我的被褥啊, 暖瓶裝啊什麽的. 把她給忙的, 用她自己的話說 “三魂忙掉了兩魂半.” 本來很多事情她本不用自己動手的, 可是誰她也不放心, 非要自己來. 準備個東西費死勁了, 光我那床被子就來來回回換了四會兒, 後勤部人都快被她折騰煩了. 媽媽本來是一個非常在意自己外表的人, 以前頭發梳不好從來不出門. 那一陣, 她可是整天有點蓬頭垢麵. 至於父親, 那一陣他常常看著我, 有時滿眼都是笑意, 有時又滿眼悲傷. 有時我被他看煩了, 就給他一句 “看什麽看, 我又沒長角, 再看收費嘍!” 每當這時候, 父親總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天晚飯的時候, 父親突然對媽媽說“靜怡, 楠楠長大了哈!” 說完了眼圈就發紅了. 我在那裏還沒心沒肺地說 “難道隻有你長我不長嗎?” 當時我真是不懂事, 完全不理解大人的心. 哎! 可憐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