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子

記錄在悉尼的生活,回憶從前的往事,敘述所見所聞。
正文

機場檢驗

(2025-12-19 14:48:45) 下一個

第十二章

機場。

熟悉的地方。江山再次坐在候機區。這一次,他沒有書。隻是靜靜地看著人群。周啟明出現得很準時。

換了一身更休閑的裝束,看起來像個普通的中產商務人士。他沒有四處張望。甚至沒有顯露出任何緊張。

可就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間,他的右手,輕輕敲了一下座椅扶手。一下。又一下。節奏均勻。

“他在等信號。” 江山低聲說。

“來自誰?” 陳牧問。

“來自我。”

江山站起身。沒有走向周啟明。而是走向另一側的咖啡店。點了一杯黑咖啡。報名字的時候,他說了兩個字:

“江山。” 服務員重複了一遍。

“江——山?”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二十米外的人聽見。江山接過咖啡,轉身。就在這一瞬間周啟明抬頭了。

他們的目光,在人群中短暫交匯。
不到一秒。然後,各自移開。可江山知道信號已經送達。

登機前,周啟明接了一個電話。時間不長。掛斷後,他的步伐明顯慢了一拍。

“他收到反饋了。”
陳牧說。

“不是來自上麵。” 江山回答,“是來自下麵。”

“什麽意思?”

“說明他不是被完全信任的那一層。”
江山說,“他需要回報,回報他‘安全’。”

航班起飛後,真正的回聲出現了。
不是電話。不是郵件。

而是一條極普通的快遞信息。

收件人:江山
寄件人:匿名
內容:文件一份

沒有寄送地址。沒有物流記錄。卻被準確地放在了江山的宿舍前台。

“他們在告訴你一件事。”
陳牧看著那份文件,低聲道。

“什麽?”

“他們能找到你。”

江山拆開文件袋。裏麵隻有一頁紙。打印的。沒有水印。隻有一句話:

你聽見了,我們也聽見了。

江山看著那行字,許久沒有說話。這不是警告。也不是挑釁。而是確認對話成立。

“他們承認你了。”
陳牧說。

“是。”
江山點頭,“也承認這條線,被重新拉起了。”

“那接下來?”

江山把紙折好,放進口袋。

“接下來,
他們會開始給我看他們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夜裏,江山獨自坐在燈下。

他想起林誌遠錄音裏的那句話——
“不要試圖一次性拉出整條線。”

他知道,對方同樣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給出的回聲,不會是核心。

而是一個被精心挑選過的‘入口’。

淩晨三點,他的手機再次震動。這一次,是一個本地號碼。隻有一句話:
想知道林誌遠現在在哪嗎?

江山看著屏幕,眼神冷靜。他沒有立刻回複。而是慢慢敲下一行字:

你想讓我知道哪一部分?

發送。屏幕暗下。可他很清楚真正的對話,現在才剛剛開始。

入口

回複來得很快。快到不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在等。

那就從你最不該碰的地方開始。江山盯著這行字,看了足足十秒。

“他們給你入口了。”
陳牧站在他身後,聲音壓得很低。

“是。”
江山點頭,“也是邊界測試。”

第二條信息緊接著發來。今晚八點,西港。舊碼頭倉庫區。隻你一個人。

很直接。直接到近乎粗暴。 “這是陷阱。” 陳牧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

“當然是。”
江山合上手機,“但它也是唯一一個
由他們主動給出的坐標。”

梁先生的電話接了進來。 “你不能一個人去。”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可以不進去。”
江山說,“但我必須到場。”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要做什麽?”

“確認三件事。”
江山回答,“他們想讓我看到什麽;
他們現在能做到什麽;
以及他們到底有多需要我繼續往前走。”

西港的夜,總是帶著一股潮濕的鐵鏽味。廢棄的集裝箱一排排堆著,路燈稀疏,光線被拉成斷裂的影子。

江山提前二十分鍾到。沒有進去。他站在倉庫區外,靠著一根生鏽的護欄,點了一支煙。

這是他刻意為之的動作。在告訴對方我不急。耳機裏,陳牧的聲音很輕。

“外圍都布好了,但不會靠近。”

“好。”
江山說,“保持‘看得見,夠不著’。”

八點整。倉庫最裏麵的一盞燈亮了。沒有人走出來。燈亮本身,就是信號。江山沒有立刻動。他等了整整一分鍾。然後才慢慢往裏走。

腳步聲在空曠的地麵上回響,每一下都顯得清晰。他推開倉庫門。裏麵空無一人。隻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燈光正好打在紙袋上。

像是舞台中央的唯一道具。

江山沒有碰紙袋。他先環視了一圈。沒有攝像頭暴露在明麵;但通風口的角度不對;燈的亮度,刻意壓低。

“至少三處觀察點。”
他在心裏判斷。他這才伸手,打開紙袋。裏麵不是文件。而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林誌遠。拍攝時間,明顯是最近。背景是一個陌生的房間,白牆,鐵床。林誌遠坐在床沿,雙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人還活著。但狀態很差。

紙袋裏,還有第二樣東西。一張手寫便簽。字跡潦草,卻刻意清晰:

他還能活多久,取決於你走多遠。

江山的呼吸,第一次明顯沉了一下。不是憤怒。而是確認。

“他們在逼你繼續。”
陳牧在耳機裏低聲說。

“是。”
江山回答,“而且很聰明。”

“哪裏聰明?”

“他們沒有讓我‘救人’。”
江山說,“他們隻是把‘責任’遞給我。”

就在這時,燈閃了一下。不是斷電。而是有人調節了亮度。一道聲音,從倉庫深處的黑暗裏響起。

“你來得比我想象中冷靜。”

是變聲處理過的聲音。聽不出性別,也聽不出年齡。

“我也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快給入口。”
江山說。

“入口本來就在那裏。”
那聲音輕笑了一下,“隻是你之前沒資格。”

“現在有了?”

“現在你已經坐在桌邊了。” 江山沒有接話。他在等。

“你想知道林誌遠在哪。”
那聲音繼續,“也想知道他為什麽會被選中。”

“更想知道,你是不是下一個。”

空氣一瞬間變得凝滯。

“但你要明白一件事。” 那聲音低沉下來。

“我們不需要你站在我們這邊。”

“我們隻需要你別站錯邊。”

江山緩緩開口。“那你們選錯了入口。” “哦?” “真正的入口,”
江山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從來不是我。”

“而是你們已經開始向我解釋。”

黑暗中,沉默了兩秒。隨後,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少了幾分從容。

“你很自信。”

“不是自信。” 江山回答,“是經驗。”

燈,忽然全部亮起。倉庫依舊空無一人。隻有桌上的那張照片,在強光下顯得格外刺眼。那道聲音,消失了。像從未出現過。

“他們撤了。”
陳牧說。

“不是撤。”
江山低聲道,“是確認完成。”

他把照片收好,轉身離開倉庫。夜風吹過,帶著涼意。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入口已經打開。而一旦進入,就不可能再假裝隻是路過。




[ 打印 ]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