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北京海澱的一所中學讀的初中。初一第一堂英語課,在一眾毛孩子們好奇的期盼中,一個身材高挑,骨架不小卻很苗條的女子,靜靜地飄然走進教室。身著一條長及腳踝的黃底兒碎花裙,鮮豔卻又十分雅致,一下子就吸引了我。雖然當時並不懂什麽時尚,但女老師的這身打扮真是讓人眼前一亮,頗為驚豔,那可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呀,雖然大街上人們的穿著已經開始擺脫文革時期的藍綠灰,但是鮮有人穿得如此誇張與奪目。
她進到教室,輕盈地一轉身,把門關上。隨著她的這個轉身,180度的裙擺恣意地舞動起來,這一鏡頭定格在我腦海裏,至今仍然念念不忘。我的目光從那條大擺裙上收回,望向她的臉,看上去二十大幾的樣子,英氣中帶著清秀,膚色沒有那個年代女孩子們追求的白淨,而是後來歐美人崇尚的小麥色。略顯嚴肅的目光中有一絲難掩的、淡淡的憂傷,算不上漂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於常人的氣韻,高傲冷峻。
她一開口就說了一堆英文,大概是自我介紹和對同學們學好這門課的期望吧。雖然我沒聽懂,但感覺那腔調和英文廣播裏的一樣,好聽極了。都說在教學中,師生的互動關係很重要,如果是師生兩看相厭,大概率學生的這門課學不好,反之,就很容易激發學生的學習潛力和動力。我就是因為喜歡上了這位氣質獨特的英語老師,對學英語的興趣也大大提高。
後來斷斷續續地得知了一些關於她的事情。她是一個遺腹子,母親給她起名叫黃紀梅,據說是為了紀念她的父親黃作梅。我當時並不知道她父親是什麽人,隻是聽說是烈士,在出席萬隆會議時被暗殺了。但是因為記住了她名字的來由,也就一並記住了她父親的名字。等到有了互聯網,搜到了她父親的照片,從中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影子,她長得太像她的父親了。同時我還看到了如下的介紹:
黃作梅,MBE(Raymond Wong Chok-mui,1916年2月13日—1955年4月11日),筆名黃傲霜、黃中流等,原籍福建世居廣州人,新華社香港分社第二任社長(1949年10月-1955年4月),唯一一位以公開的中國共產黨黨員身份獲得大英帝國員佐勳章(MBE)的人士。
黃作梅出生後不久即隨全家移居香港,1935年畢業於皇仁書院,並被香港大學錄取入學,但因家貧輟學。1936年1月考入灣仔政府倉庫工作。1937年開始參與左派活動,一度遭到逮捕。1941年入黨。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於同年底占領香港。為營救困在香港的愛國民主人士、文化人士及盟軍等國際友人,東江縱隊港九大隊於1942年3月成立了國際工作小組,黃作梅任該小組組長,成員有譚天、譚幹、盧陵、江群好、鄭隆和林展(女)等人。1942年7月,港九獨立大隊成功救出香港戰俘營中的英軍戰俘賴特上校、祁德尊少校等多人,後者在獲得自由後組建了英軍服務團(BAAG),總部設在桂林,並在東江縱隊的活動區域惠陽設立了前線辦事處。後任東江縱隊首席翻譯聯絡官。黃作梅由於其配合英軍作戰有功,1947年獲得英國頒發的MBE勳章。
1947年2月,黃作梅被英皇喬治六世邀請,到倫敦參加二戰勝利大遊行,1947年6月26日被授予大英帝國員佐勳章(MBE),表彰其在1945年9月2日前對英軍東南亞軍事行動作出的貢獻。6月10日以新華通訊社記者身份創建新華社倫敦分社。
1949年,黃作梅調回香港,同年10月接替喬冠華出任新華社香港分社第二任社長。新中國成立後,黃作梅先後擔任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香港工委負責人和中共香港工作小組組長。[1]
1955年4月11日,在前往印尼出席萬隆會議的途中,搭乘的專機克什米爾公主號被中華民國情報機構安裝炸彈炸毀,黃作梅身亡,年39歲。
時隔多年,我偶然看到一篇講述萬隆會議暗殺史實的文章,裏麵講到周總理事前已經得知他計劃乘坐的 “克什米爾公主號” 被安裝了炸彈,於是決定乘坐另一駕飛機去萬隆,但是為了不引起敵人的警覺,同時也為了揭露國民黨的殘忍行徑,依舊安排隨行人員按原計劃登上 “克什米爾公主號”,這裏就包括我英語老師的父親黃作梅。。。
這篇文章對我的震撼實屬毀滅三觀級別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我英文老師眼裏那淡淡的憂鬱所承載的是什麽了。初中畢業已近四十年,我再也沒有見過我初中的英語老師,但我也從來沒有忘記她。每每想到她,心裏會有絲絲的隱痛。
又及,在寫這篇文章時,想在網上試試看能否搜到我老師的消息,沒有結果。但是看到一則香港中聯辦2021年6月2日報道新華社記者采訪黃作梅92歲的夫人及其兒子的文章。文章中講到,在登機前黃作梅徹夜未眠,臨行前對身邊的五弟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共產黨人就是要視死如歸!”如果這是真的,那麽他應該是知道將要來臨的命運的,不知為什麽,這讓我心裏有了些許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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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個老師教的是Chinglish, 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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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想想她這失去丈夫將近七十年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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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把生命看得高於一切的信仰,才值得去相信和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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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弄說到極是。隻是那時的我too young, too simple。從 naive 到學會思考這個過程往往是要交學費的,有時會是慘痛的。
好像有些回憶錄是這樣,布下口袋陣,讓一些人做誘餌,
以少量人死,去消滅更多的敵人。
後來看到一些美國軍隊打仗的故事,談到讓哪些人死
換取更多敵人死的事情,他們的觀念是:
隻有上帝可以決定哪些人死。
所以,美國人的做法就是製造更加先進的武器,
盡量減少作戰人員的死亡。
所有美國人參加的現代戰爭,都是耗費的大量的金錢。
美國人用錢來換命。
某些國家用命換錢。
80年代中期,初中前兩年的數學(代數與幾何)非常重要, 是整個數學大廈的基石(foundation)。 年僅19歲老師的絕世美貌與卓越教學能力, 培養了我濃厚興趣與堅實基礎, 最終成為一名數學博士和常春藤大學計算機教授。
每次看到方舒, 就想起陽光般燦爛的老師, 對她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