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裏的守望者
文/靜語
不得不承認,塞林格did a good job!
這是一本由一個青少年漫無邊際的絮絮叨叨,瑣碎地開始,卻讓一個在生活的土地上、已經可以從容地看雲卷雲舒、寬厚到榮辱不驚的中年人,在繁忙中能夠一再地翻開、直至讀完的長篇。在當今的書林中,乖乖,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我不知道它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魅力,我跟著這個問題少年,在學校的宿舍裏冷眼看著周遭的一切,也隨著他彷徨地走在寒冷的冬夜;我們又一起看酒館裏人們的造作,也開心地和那些充滿純真的孩子一起雀躍。當我終於隨著他一起停止在最後的一個句號的時候,胸中卻突然如大音希聲般,穿透層層迷霧,湧起了久違的不平靜。
我發現我的內心也曾住著這樣的一個少年,甚至至今他還會時不時地冒出頭來,在人雲亦雲的虛偽麵前保持沉默;在貌似豔麗招搖的紙玫瑰麵前不為所動;在朋友勸導我要變通的時候,不做聲響地倔強;在世俗的目光和喧嘩中執著地維護著內心的一方淨土......我知道所有的溢美之詞,也知道一切的恭維禮節,可我依舊隻是希望起碼可以避免言不由衷。
乖乖,霍爾頓·考爾費爾德這小子,這個玩世不恭、被學校開除、東遊西蕩又囉哩囉嗦的紐約小孩兒,真就有這個本事!
我是怎麽了解到真正的霍爾頓的呢?這個動不動就嚷著“他媽的把我笑死了”或是“氣得我發瘋”、“惡心得我想吐”的小屁孩兒,在他人的眼中可能是一個不思進取、沒有生活目標、無所事事,甚至有一些精神疾患的高中生,但在我的心目中,他卻是一個極其善良、渴望純真、內心敏感能夠明察秋毫、在我們所謂的成人世界的定義裏有些憤世嫉俗、不靠譜的、苦苦掙紮在青春期的少年。
我想有一部分人讀到這裏可能想要發笑了,是的,你會說原來又是一個青春期不成熟的小孩的故事。我會用考爾費爾德的眼神斜睨你一眼。你看不見他不忍心讓那個沒人喜歡的阿克利一個人孤單地留在宿舍、而邀他一起出去玩嗎?你覺察不到他擔心簡受欺負而寢食不安嗎?甚至他為了讓馬路對麵白色的車子保持幹淨而放棄扔出手中的雪球?還有誰在交過錢的妓女麵前沒有像他一樣隨波逐流嗎?那個萬人迷的帥小夥斯特拉德雷,你覺察不到他是多麽地冷酷無情嗎?還有那個聰明絕頂的名校生盧斯,你看不出他從來不想真正去關心他人嗎?
難怪霍爾頓要生氣。
霍爾頓喜歡什麽呢?他喜歡可愛又單純的菲比,那個小丫頭聰明又善良,我也喜歡死了;那些募捐的修女,很有同理心,自然又不做作;還有他的老師安托裏尼,因為他不嫌棄並且願意幫助弱者。我也喜歡這些人。
這個玩世不恭、和人打架打得滿臉流血的霍爾頓,在迷茫、混沌中內心卻隻是一個蔑視虛偽、討厭世俗的少年,一個我們或許都曾經曆過的那個昔日的少年。
塞林格的成功不僅在於他獨特的敘事風格。讀者不僅欣喜地見識了這麽口語化、有著很強意識流風格的作品,並且人們也注意到, 以一個叛逆青少年的角度觀察的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真實。人們或許早已忽略了孩子內心的純真與善良,也早已習以為常了那些少年眼中的我們可笑的的虛偽和做作。直到讀到它,你才發現主人公的所思所想也曾經仿佛隱藏在自己思想瞬間的某個角落。
麥田裏的守望者,他想讓那些可貴的純真在這個世界留住。這個玩世不恭卻明察秋毫的守望者,在現實麵前恐怕隻能成為人們眼中的又一個堂吉柯德,他遠去了,消失在世俗的叢林裏。
這本書之所以讓一代又一代的讀者提起,是它帶來的真實與思考,一個懵懂少年所揭露出的人生真相。千帆過盡,捫心自問你我是否還是那個向往純真自然的昔日少年?
很慶幸,穿越過無數個成人世界裏的銅牆鐵壁後,麵對生活中每一處的美麗風景,我依舊可以傾心地溫柔以待。我想在這個過程中,我應該感謝那些有著菲比一樣純真善良之心的成年人,是你們溫暖了這個世界。
我要馬上收起筆了,結束我的霍爾頓般的絮絮叨叨。我要去我的後院,那裏有兩片地要整整。我正在學習堆肥,因為環保又天然。乖乖,我喜歡得要命。一片我準備明年種點菜,另一片看看是否可以今年入冬之前種點球莖的花兒。
我喜歡在院子裏幹活,世界在外麵,我可以在這裏簡簡單單地生活。
後記
由於不能參加讀書會的活動,就在這裏再囉嗦幾句。
這部作品我個人認為是一部非常具有時代特征的啟示性的小說,與二戰後美國的“垮掉的一代”文化思潮有緊密的聯係。那是年輕人當中思想即頹廢又追求真實、蔑視權貴的一代,但它也絕不是有人認為的那種嘩眾取寵的垃圾,為什麽這麽說呢。
焦慮而彷徨的青春的確存在,對成人世界偏執的理解、對性即陌生又新奇的嚐試、對真實世界與兒童眼中純真之間的矛盾等等,我相信都會在大多數青春期的年輕人中或多或少地存在。對於這些深陷泥沼無法自拔的青春期少年,我是可以理解的,並且會有同情和憐憫。充滿朝氣、奮發向上的形象會讓人喜歡,但世界上真有一些在混沌中無法抓住自我的年輕人,他們或許沒有調整好自己與外界和平相處的能力,但他們內心並不是垃圾,而是一些需要幫助和關心,希望得到理解的脆弱心靈。
另外,塞林格在參加二戰之前就已經出版過自己的作品,都不是嘩眾取寵的品味。殘酷的戰爭經曆使他患有創傷後壓力綜合症,在這種情況下他寫完的這部作品在我看來,是一種自我的宣泄。有多少禮儀道德在殘酷的戰爭中都會化為烏有,雖然我們一再被教育應該追從這些社會準則,那麽是誰在宣揚這些準則?又是誰發動了戰爭?是誰成為精英後卻當上了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又是誰在握住權利後其實並不在乎其他平民的生活?
塞林格的這部作品由於有對青少年超越常理的生活描述而一度被禁止發表。當好萊塢希望把它搬上屏幕時卻遭到了作者的反對。作者本人之後也在林中過上了隱居的生活。如果作者想用此小說標新立異、嘩眾取寵的話,那麽他後來的反應就應該是恰恰相反。
塞林格沒有一段完整的婚姻,他自己也選擇了隱居的生活,這些可以反應出他是一個既不願和現實妥協也不太善於處理人與人之間關係的人。他很長壽,活到了91歲,希望在他人生終結的時候可以平和地和這個世界和解,得到內心的平靜。
大隱隱於市,對於一個不能隱於市的人,我選擇理解。
我寫給文友的回複:
我剛開始讀也很疑惑,覺得怎麽就是一個小混混很無聊的嘮叨。在那個年代這樣的作品應該是比較禁忌的,所以也會造成一定的影響。讀下去後開始了解作者的意圖,但最終我的評價格局還是比較小,和作者的認知有關。有人認為是本垃圾小說,我不認同但也很理解。這本小說確實會比較符合青少年的口味。主人公喜歡純真,可社會卻是不同的模樣,他反複地強調是如此執著。他說的是不是事實呢,有一部分是的,但那些需要超越的地方卻沒有呈現出來。
書中的句子摘抄:
Remember what should be remembered, and forget what should be forgotten. Alter what is changeable, and accept what is mutable.
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改變能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
The mark of the immature man is that he wants to die nobly for a cause, while the mark of the mature man is that he wants to live humbly for one.
一個不成熟的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了某個理由而轟轟烈烈地死去,而一個成熟的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了某個理由而謙恭的活下去。
我們確實活得艱難,一要承受種種外部的壓力,更要麵對自己內心的困惑。在苦苦掙紮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會感到一種生命的暖意,或許僅有短暫的一瞥,就足以使我感奮不已。
讓我真正喜歡的書是這種,當你讀完,你希望這作者是你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如果你想,你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
人生短短幾十年,不要給自己留下了什麽遺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該愛的時候就去愛,無謂壓抑自己。
you're going to have to find out where you want to go. And then you've got to start going there. But immediately. You can't afford to lose a minute. Not you.
你一定得認識到自己想往哪個方向發展,然後一定要對準那個方向出發,要馬上。你再也浪費不起多一秒的時間了,你浪費不起。
你不管做什麽事,如果做得太好了,一不警惕,就會在無意中賣弄起來。那樣的話,你就不再那麽好了。
曆史上有許許多多人都像你現在這樣,在道德和精神上都有過彷徨的時期,幸而,他們中間幾個將自己彷徨的經過記錄了下來。你可以向他們學習——隻要你願意。正如有朝一日你有什麽貢獻,別人也可以向你學習。這真是一個極妙的輪回。而且這不是教育,這是曆史,是詩。
也許有些人很可惡,有些人很卑鄙。而當我設身處地為他著想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比我還可憐。所以,請原諒所有你見過的人:好人或壞人。
魚對水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裏。
女人的身體很像一把小提琴,需要一個大音樂家才能演奏出好音樂。
The whole arrangement's designed for men who, at some time or other in their lives, were looking for something their own environment couldn't supply them with. Or they thought their own environment couldn't supply them with. So they gave up looking. They gave it up before they ever really even got started.
對一個人來說,一輩子注定會不時去尋找一些他們自身周圍所不能提供的東西,要麽他們以為自身周圍無法提供,所以放棄了尋找,他們甚至在還沒有真正開始尋找前,就放棄了。
I have to catch everybody if they start to go over the cliff--I mean if they're running and they don't look where they're going I have to come out from somewhere and catch them. That's all I'd do all day. I'd just be the catcher in the rye and all. I know it's crazy, but that's the only thing I'd really like to be.
我老是在想象,有那麽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裏做遊戲。幾千幾萬個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帳的懸崖邊。我的職務是在那兒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奔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說孩子們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兒跑,我得從什麽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幹這樣的事。我隻想當個麥田裏的守望者。我知道這有點異想天開,可我真正喜歡幹的就是這個。我知道這不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