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我們的父母是比較幸福的。
早些年,我們姐弟三爭著接他們到自己家裏來居住。三代同堂,呈現出一幅幅老少團聚,天倫之樂,其樂融融,溫馨祥和的畫麵。
那次春節聚會後,我父母很認真的告訴我們,想搬回老房子裏去居住,我們馬上反思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惹老人不高興?
原來,晚輩們快節奏而熱鬧的生活讓老人家感覺不平靜,不安靜,受約束,所以想回到老房子去。
考慮到老房子居住條件不太好,經姐弟們商量後,決定共同出資為他們在正要開盤的“君悅香邸”買套新房,因為那裏居住條件,環境好,交通方便,離我們又都近,兩位老人看過之後,也比較滿意。
經過一段時間的裝修和整理,終於可以請父母入住了。
為了照顧老人家的日常生活,我們還把以前幫我帶過孩子的劉姨(我家老小都這麽稱呼她)接來與他們一起過。
也許有了自己的時間和空間,老人家的生活過的蠻愜意的。你看,他們又捧出了久違的文房四寶,秀起了他們繪畫和書法的功底。客廳牆上那美豔清麗的花草,活靈活現的魚蟲是我老媽的傑作;那遒勁有力,筆鋒老辣的五個大字“夕陽無限好”是我老爸的手筆。在小區蔥蘢翠綠的林蔭底下,不時會聽到老父親伴上尖翠的京胡聲,嚎上幾句京劇《空城計》的唱腔“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的城外亂紛紛,......”他老人家把那段西皮慢板,唱的有板有眼,耐人尋味!
好感謝劉姨對我們父母的悉心照顧。
可有一天,劉姨那很少來我們家的兒子突然來了。告訴我們,他們家被某單位征收了。給了他們一筆不菲的拆遷安置費。已經買了新房,購了新車。要接老娘回家享清福了。理所當然,理所當然!我們有什麽理由強留劉姨呢?我們也祝福劉姨晚年開心幸福!
保姆還得請啊!我第二天上午就去了“誠信家政服務中心”一進門,喔嗬!看見一大幫打扮入時,高聲談笑的中年婦女坐在那裏。蠻熱鬧的。工作人員向我們推薦了年近五十的李姐。
李姐一進門,簡單的與我父母打了招呼,把行李往旁邊一放,就走進廚房,她很快找到圍裙,隻見她兩手一揚,頭上的馬尾辮一甩,圍裙就係好了。“駕輕就熟”的打開冰箱,找出一些食材。挑挑選選,洗洗切切,配料裝盤,然後打火煮飯,架鍋炒菜。不一會幾樣可口的飯菜就上桌了。她一口一個“爺爺,奶奶”的,攙著我父母上桌。並盛好飯,夾好菜送的他們手上。
飯罷,她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擦淨灶台和油煙機。又用不幹不濕的拖把,將所有房間擦了個遍。然後又找到一些待洗的衣物放進洗衣機裏洗滌......
我是一個對做家務比較講究的人,卻被李姐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折服了!我問父母對她的感覺怎樣?一向嚴謹是我父母說,還好,試試看吧!
李姐確實很能幹。我父母說,她每天幹起活來都哼著小調。室內外顯得比以前幹淨整潔,時不時還弄點她們家鄉的特色小吃,讓老人家換換口味。我們隊李姐還滿意的。
一年多後的一天,是我母親八十大壽的日子,家裏來了很多的親朋好友來為老人家祝壽。在酒店的晚宴上高朋滿座把酒言歡。我母親自然收了不少的紅包。
回到自己家,正當我準備休息時,接了我媽媽的電話,讓我馬上回去一趟。我心裏馬上忐忑起來,不知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急忙打車趕到父母的家。我妹妹也來了。
原來老母親回家休息了一陣後,就打開挎包清理紅包,發現少了一個。在家找遍了,沒有找到。清點後,正好少了我送的那個裝有兩仟元的紅包。我問母親是不是放錯地方了,或是遺失在酒店,可她都否認了。因為她是數了紅包的個數,整齊放進挎包內的。我腦子裏馬上掠過李姐幫我媽拿包的鏡頭,莫非.......我不敢想了。
還是我妹妹多了個心眼。最後請樓道管理員幫忙,在垃圾桶內找到了被用手撕碎的紅包,當然紅包內沒有錢了。憑老人的力氣,用手怎麽樣也撕不爛那個厚厚的紙紅包的。當時,我快被氣蒙了,把那紅包碎片,放在李姐睡房的桌上。我和妹妹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我父母起床後就看到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還有張字條,是李姐寫的,“爺爺,奶奶,對不起!我不該私拿紅包。以為老人家沒有數,隻怪我鬼迷心竅,請原諒。我會吸取教訓的。”
還是那個誠信家政服務中心,以表“誠信”,免費為我們介紹來了王姐。王姐約莫五十多歲,相貌平平,穿著樸實。沒等我開口。她就操著寧鄉口音對我說:“唉,老板娘哎,我郭雜銀(這個人)做家務不要你們搓(操)心,冒得事呢,我隻愛打點幾(點點)小麻將。”這應該算是能到這裏來的先決條件。當時也是急於用人,我們也就默認了。但還是強調了打麻將不能誤事,她連連承諾,那不會的,那不會的!
王姐做的確實就是她說的那樣。每天上午就把一整天的家務安排好了,午飯後老人家還沒有午睡,她就迫不及待地下樓進了麻將室(我們一直不知道那裏是麻將室)。酣戰一個下午沒過癮,匆匆忙忙招呼老人吃完晚飯,一溜煙又去了麻將室。現人現桌,繼續戰鬥。
兩位老人睡眠質量本來就不太好,因為大門沒有反鎖就更睡不安。每天等王姐深夜回來,洗漱完畢,安靜下來才能入睡。因為較長時間睡不好。我父母的都有心跳加速,血壓上升的現象,身體狀況也差了。我隻好找王姐談一談,希望她晚上不要去打麻將了。
她卻強調“我早就跟你們港噠(講了)的,冒得事我就隻打點幾(點點)小麻將。我晚上不哎事帶!(不誤事)”
我也沒有好氣的“你未必不曉得兩位老人家,因為天天晚上等你,睡都睡不好,身體差很多了!”
“那又哦裏(怎麽)怪的我呢?我在哪裏都是郭樣(這樣)的!”她那理直氣壯,沒有商量餘地的樣子,真把我氣壞了。
我也沒有好氣地告訴她,我們這裏不能這樣,請你另謀高就吧!
那曉得她更是一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架勢,有力的把右手手掌向我一攤“你結賬把我咯,我就走!”
這時候我倒是氣短了,“我隻要求你晚上不要去打麻將,或者早點回,不要讓老人家等那麽晚。”
她還是不依不饒,“我又冒要他們等。我要是不克(去),或早些走噠,桌上那三個銀(人)又咦直(怎麽)搞吧?”
嘿!她替別人想的倒周全,卻不替雇主作想,真是本末倒置!我這才知道麻將會讓人陷得如此至深!
幾番勸說,無效。我認輸了。結賬,走人!
後來我們陸續請過N個保姆。幹的時間長點的就一,二個月,短時間隻有一,二天。他們不是埋怨老人難照顧,就是我父母嫌他們做家務不專業。鄰居開玩笑說我們家成了“保姆中轉站”。
我們姐弟三人隻得輪流照顧老人。久而久之,各自的家庭忙的焦頭爛額,我們更是疲憊不堪。
這樣持續下去,不是辦法。我弟弟提出,還是讓父母住進養老院吧!那段時間,弟媳開著車,分別載著我們到處觀察養老機構。
一看才知道長沙的養老機構,還真不少,有公辦的,有民營的,還有醫院兼顧養老的,有更多是還在建的或待建的。莫非是人們說的,我們將進入一個老年社會,養老成了未雨綢繆的朝陽行業。
但養老院不是想進哪個,就進哪個的。一些收費比較合理,條件,環境好點的,一床難求,要等。有的就隻收生活能自理,能帶出去旅遊的。還有的是,你要預付三萬或五萬元以上,成為他們的會員後,等有床位,再入住。真是五花八門的。
權衡以後,我們選擇了一家連鎖養老中心。最近就讓兩位老人入住了。
這個養老中心硬件設施雖然簡單,但對老人的服務還行。對失智,失能的老人是分別養護的,大廳,走廊,洗漱間幹淨整潔,房間舒適溫馨。我父母覺得每日三餐的飯菜,比較合他們的口味。我最關注的細節是,哪怕那些已經住進的失能失智老人,他們的身體,衣作都是幹幹淨淨的,嗅不到令人生畏的老人氣味。當然,兩位老人的入住後的費用近八.九千元,還好,還在我們能承受的範圍內。
入住後,兩位老人的精神狀況還比較好,看來還能適合這裏的生活環境。但我們姐弟還是有點不放心。隔三差五地都會在那裏陪著他們。我們已經把他們當孩子了!
隻是我那可憐有點失智的老爸,時不時會問我們,“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啊?”
我們隻好哄著他說,“等你完全康複了。我們就出院!”
說真的,我好期待他們健康走出養老院,走回以前那三代歡聚一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