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堅峰
彩虹那頭尋找狐狸的家
“美孚”這個詞我在多處遇見過。
電影《創業》裏，外國佬用文明棍敲著空油桶喊“沒有美孚，你們中國將是一片黑暗”；老上海的海報上有“美孚火油公司”的舊廣告；國外的連鎖店Mobil加油站，我查過詞典，Mobil是美孚的商標。
“美孚”如此引我注意是因為姑姑曾把一種煤油燈叫“美孚燈”。後來當張老師在課堂裏指著圖片告訴大家，這叫“美孚燈”的時候，我頓時想起了姑姑家裏的煤油燈。
姑姑說美孚燈的時候，一定不會知道“美孚”的意思，村裏人都是這樣叫的。那時候，村裏照明用的火油已經是國產的了，與“美孚”沒有關係。
美孚燈外形很好看，像個穿緊身旗袍的貴婦人，線條流暢，亭亭玉立。上麵是一個長頸的玻璃罩。中間是儲存煤油的肚子，隔著玻璃可以看見裏麵煤油還剩多少。一根燈芯，一頭浸在煤油裏，一頭伸在玻璃罩中，一個齒輪旋鈕控製燈芯的長短，可調火頭大小。下麵是執柱和底座。
姑姑家裏的許多煤油燈都不是美孚燈，而是墨水瓶做的油盞頭。姑父幫村裏人家寫門聯，用完的墨水瓶子洗幹淨後，灌上煤油，瓶口用一片圓鐵片蓋上，中間開一口子，通連一條芯草。姑姑家裏有好幾個油盞頭，夜裏點著了放在高處。鄉下的舊房子裏，牆麵和灶台上總有一些突出來的磚做的燈台，燈台上放一盞油盞頭。燈火如豆，照亮全家，照亮姑父的旱煙杆和姑姑的木頭紡車。
油盞頭總是要拿來拿去的，人在哪間屋裏，油盞頭就拿到哪裏。人端著油盞頭走，手還要擋著點風，人和物的黑影子在牆麵上晃晃悠悠動起來，東到西斜，忽大忽小。
美孚燈比油盞頭和其他煤油燈高貴許多，一般要到人多的時候才用，比如全家圍坐吃夜飯，比如家裏來了串門的鄉鄰。它有許多別的煤油燈不具備的優點，不容易被風吹滅，可以隨意調控光亮大小，熄火隻需要擰轉旋鈕，發出的煤油氣味小。除非煤油快燒完的時候，燈芯冒出黑煙來，才會有煤油味散發出來。
它除了照明，另有一個用處。夏天蚊子進了蚊帳，姑姑常用它來照蚊子。姑姑端著點亮的美孚燈，在蚊帳裏仔細找，發現停在帳紗上的蚊子，就用燈口輕輕一靠。燈口溫度高，焰氣炙，蚊子一烤立馬翻落到燈罩內。因此，在美孚燈的燈罩底下，你通常會看到一些蚊子屍體泡在油垢裏麵。
美孚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