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6年開始,獅子和我為了我們的墨西哥的退休計劃一直在做減法。從garage sale 零碎開始,到賣房子,賣加拿大的車子,到現在基本剩下的就是我夏天的衣裙,留了一雙高跟鞋,一兩件冬衣,幾本喜歡的書,和幾件喜歡的首飾。比較好的床上用品已經慢慢地都拖到墨西哥去了,他把他打冰球的裝備留給了一個老朋友。
這次徹底離開加拿大,我也就是兩個行李箱,和當年從中國那個江南城市隻身到加拿大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當年兜裏揣著一張加拿大排名最前的商學院錄取書,心裏充滿了鬥誌,充滿了對未來繁榮富裕的生活的憧憬。現在等著我的就是一個叢林裏的小屋,兩隻狗,和看得見摸得著的簡單生活,心裏充滿的是放鬆後的喜悅和一些些的忐忑。
在我們兩家合起來的四位老人中,我媽是最早去世的。在她去世後的日子裏,我所保留的就是她的一張和我女兒小時候的相片,母親那時正好50歲,年輕健康好看的外婆,抱著兩歲的圓滾滾的外孫女,在老家那顆開滿花的葡萄樹前的留影,成了我媽留給我唯一的物件。我在想等我百年之後,除了幾件首飾,我也想不出留給女兒什麽更有意思的東西。現在連照片都是digital了,想念的時候打開手機就可以看到過去的一切留影,多好。
獅子對聖誕節有種執著的迷戀,他父母過世這麽多年,他一直保留著小時候聖誕樹上的掛件。叢林裏的聖誕節是溫暖宜人的,但他每年總是會不厭其煩地到處找真正的聖誕樹。去年可能加拿大和美國的砍樹工人因為疫情罷工,整個Playa del Carmen 居然找不到像樣的活聖誕樹。我終於說服獅子把聖誕彩燈掛在了一棵離我們房子最近的樹上,他為此拒絕把心愛的掛件拿出來獻寶。我是真的無所謂,聖誕到我們最愛的墨西哥餐館La Palapa,我吃了新鮮的黃油蒜末焗龍蝦,他點了surf turf, 堪稱完美。有個鄰居非常喜歡做飯,我們boxing day 他烤了一個大火雞,整套的stuffing和 經典菜式,吃得也很開心。因為經常在室外吃,patio 上水泥地硬,我們家裏全套的水晶玻璃紅酒杯摔得隻剩一個了。我和獅子同意以後就買當地的紅酒杯,要麽是那種特別厚的吹玻璃的,要麽就是買那種特別彩色的塑料酒杯,反正是再也不買水晶玻璃的,到了這裏,紅酒也放在冰箱裏結一下再喝,連decanter 都省了。
從我們開始downsize 開始,我就知道除了生活的必需品和我的幾本書,我不會留太多的東西帶在身邊。叢林裏的生活必需品和加拿大的完全不一樣,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衣服鞋子隻要一季,在戶外的時間比戶內的多,所以室內家具和室內的擺式沒有很大的意義。我下午很多時候都是躺在我的hammock 裏麵聽音樂看書寫東西,家裏的沙發一次都沒有坐過。至於女人最愛的東西,皮質的或者羽絨類的,因為這裏的氣候相對潮濕,很容易變質發黴,我把所有的包包來之前不是送人就是賣了扔了。我對我的女朋友說:如果不是因為獅子喜歡體麵,我是可以背著個布袋就可以上街的那個女人,周邊的人都是這樣的,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唯一的加法是首飾和泳衣,穿著清涼的衣裙,掛著叮叮當當誇張的耳環和手鐲,我覺得自己自由得都可以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