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遠齋

曹炳建,河南大學國學研究所、河南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古代小說與中國文化研究學者,《西遊記》研究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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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取經圖冊》探考

(2018-08-07 17:44:11) 下一個

《唐僧取經圖冊》探考

曹炳建   黃  霖

 

內容摘要  《唐僧取經圖冊》上下冊,共有圖32幅,上世紀90年代發現於日本。其畫可能出於元代畫家王振鵬之手,所繪製的唐僧取經故事的不少內容為學界過去所未聞。本文在磯部彰等先生研究的基礎上,對《圖冊》的作者、時代以及每幅圖畫的本事來源等進一步作了考證,並論證了《圖冊》在“西遊”故事演化史上的重要意義及其在宋元文化史研究方麵的價值。

關 鍵 詞  唐僧取經圖冊  王振鵬  西遊記  佛教

 

1992年,東京大學名教授田仲一成、戶田禎佑兩位先生首先撰文介紹了《唐僧取經圖冊》[①](以下簡稱《圖冊》)。2001年,日本二玄社予以影印。影印本附有《唐僧取經圖冊“解題”》一套(下簡稱《解題》),其中有《西遊記》研究名家磯部彰先生所撰的《元代〈唐僧取經圖冊〉研究要旨》與中國美術史研究專家板倉聖哲先生所撰的《傳王振鵬〈唐僧取經圖冊〉在元代畫史中的位置》等論文[②],對《圖冊》進行了更為係統的研究。除此之外,日本的中野美代子、大塚秀高等中國小說研究專家和一些美術史家都論述過這本圖冊。顯然,這本圖冊對於研究宋元文化史、特別是《西遊記》的成書過程具有重要的意義。但到目前為止,尚未見有國內學者對此圖冊進行研究,甚至多數《西遊記》研究者還不知有此圖冊,故我們不揣愚陋,在磯部彰等先生研究的基礎上再作探討,以期引起更多學者的關注。

一、《圖冊》的作者王振鵬

關於《圖冊》的基本情況,板倉聖哲先生在《傳王振鵬〈唐僧取經圖冊〉在元代畫史中的位置》中說:

現存《唐僧取經圖冊》分為上、下2冊,蝴蝶裝,卷末有清代福州文人梁章钜(字閎中、茝林等,號退庵、古瓦研齋,1755~1849)6跋。根據此6跋之記載,知本圖冊原為梁氏同鄉、名叔重者所藏。道光18年(1838)梁氏初次觀覽本圖冊時,以為乃唐人尉遲乙僧所作,其後,經不斷覽閱,發現冊上書有“孤雲處士”名款,才訂為元代畫家王振鵬(1280?~1329?)所作。到了道光22年(1842),時梁章钜雖已老邁,但終於收得本圖冊雲雲。梁章钜之書畫收藏在當時頗為知名,這在自著《退庵金石書畫跋》及《歸田瑣記》等中可見一斑。不過,卻未見有任何關於本圖冊之記載。

由此可見,板倉先生是讚同梁氏將《圖冊》的著作權歸之於“孤雲處士”的。孤雲處士,為元仁宗賜予畫家王振鵬的號。振鵬,字朋梅,永嘉(今浙江溫州)人,官至漕運千戶。同時代的著名文人袁桷《清容居士集》與虞集《道園學古錄》、《道園續錄》中有多篇詩文題跋涉及王氏。關於他的生平,《道園學古錄》卷一九《王知州墓誌銘》一篇,有較為詳細的記載:

昔我仁宗皇帝天下太平,文物大備。自其在東宮時,賢能材藝之士固已盡在其左右……而永嘉王振鵬其一人也。振鵬之學,妙在界畫,運筆和墨,毫分縷析,左右高下,俯仰曲折,方圓平直,曲盡其體;而神氣飛動,不為法拘。嚐為《大明宮圖》以獻,世稱為絕。延祐中得官,稍遷秘書監典簿,得一遍觀古圖書,其識更進。蓋仁宗意也。累官數遷,遂佩金符,拜千戶總海運於江陰、常熟之間焉。泰定四年夏,部饟至京師,因來告曰:“昔振鵬官七品,既蒙恩贈先父曰從仕郎樂清縣尹,母曰宜人;今位五品,又蒙恩贈先父母如振鵬之秩。此皆仁宗皇帝之遺恩,國朝之盛典,而先世積善之效也。不有以表著之,是振鵬忽於君親,無以昭示子孫族人鄉裏也。幸賜之言,而勒諸石焉。”餘感其言,故序次其事,而並及其世次雲:王氏始自會稽,遷永嘉。宋紹興間,其先世以武功得官,為保義郎。數傳為自強,生挺;挺好佛學,生由;(由)字在之,至元二十五年卒,時年三十五,今贈奉訓大夫溫州路瑞安州知州飛騎尉,追封永嘉縣男,配張氏,追封永嘉縣君——振鵬其子也。振鵬之兄龍孫,為浮屠,名善集。[③]

由此可知,王氏在元仁宗當太子時即受賞識,於延祐元年(1314)任典簿,官七品[④]。至治癸亥年(1323),重畫《金明池圖》時,在題辭中已歎“目力減如曩昔”[⑤],至泰定四年(1327),官至五品,仍然在世。至於其確切的生卒年,已不可考知。

王振鵬的繪畫成就主要表現在界畫方麵。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四十五《王振鵬錦標圖》一文,對王氏的界畫有極高的評價:

界畫家以王士元、郭忠恕為第一。餘嚐聞《畫史》言:尺寸層疊,皆以準繩為則,殆猶修內司法式,分秒不得逾越。今聞王君以墨為濃淡高下,是殆以筆為尺也。僚丸秋弈,未嚐以繩墨論;孫吳之論兵,亦猶是也。[⑥]

這篇短文,實際上是對王氏所畫《金明池圖》的題辭,高度評價了他的界畫的創造性。《金明池圖》傳至明代張醜家,醜在《清河畫舫錄》卷六上讚此畫“足稱絕品”,並記錄了元初自李源道以下有十五人之多的題詠。他接著袁桷的話說:“元人工界畫者,首推王振鵬氏,不在恕先之下,周文矩、趙伯駒輩殆弗如也。”[⑦]明代朱珪的《名跡錄》卷四也說:“予聞界畫家王士元、郭忠恕為首冠,偭偝高下,一守矩度。而王君吮筆為之,曲折層疊自如,度越古人矣。”[⑧]關於界畫,《辭源》“界畫”條稱:“以宮殿樓台等為主要題材的傳統畫。以作畫時用界尺作線,故稱界畫。為宋元繪畫十三科之一……五代宋元以來衛賢、馬遠、夏珪、王振鵬、郭忠恕等皆以工界畫著名。”[⑨]王氏繪畫作品今知者,另有《大明宮圖》、《漢宮秋月圖》、《龍舟競渡圖》、《伯牙鼓琴圖》、《畫滕王閣圖》、《魯恭三異圖》、《鍾馗送嫁圖》、《墨幻角抵圖》、《魚藻圖》、《水亭圖》、《大士妙觀圖》等。據《寧波晚報》2006年6月28日報道:“王振鵬的《五雲樓閣圖》拍出了185萬元的高價。”另據《蘇富比拍賣中國古畫十大排行榜》記載,王振鵬的《滕王閣》名列第七,達到12.6萬美元。由此可見其繪畫之價值。

但是,梁章钜僅根據孤雲處士半邊題款,就認定《圖冊》的作者為王振鵬,並由此認定《圖冊》成書於元代,也不免讓人懷疑。現存王振鵬的其他畫作有不少題跋和收藏者的印記,而《圖冊》除梁章钜的題跋和孤雲處士的半邊題款之外,再無可供查考的時代和作者信息。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麽樣的曆史迷霧,的確耐人尋味。但從《圖冊》“筆墨之生動,界畫之精工,著色之古厚,蹊徑之深邃,絹質之精細”[⑩]來看,似又不應是後人之作。因為自元代之後,界畫日趨衰落,明代惟有仇英,清代惟有袁江、袁耀父子及李寅、蕭嶧師徒等人所作,追步古人,稍有前代遺風。再從《圖冊》所反映的唐僧取經故事來看,隻有圖[上15]中出現一個猿頭人身的形象;而產生於元末明初的《西遊記平話》和《西遊記雜劇》中,孫吾(悟)空則已經成為取經故事的主角。這些都說明《圖冊》又絕非元代之後所可能有。

那麽,《圖冊》有沒有可能產生於元代之前呢?宋人董逌《廣川畫跋》卷四,有《書玄奘取經圖》一篇,文曰:

自梵經入中國五百年,而教始備。然譯釋或失法意,夷夏異音不得正處。故玄奘自五天竺得經六百五十七,西京翻經院嚐寫玄奘遊西域路道所經,此圖豈傳是邪。玄奘陳氏,偃師人。嚐至靈岩方取經西域,庭柏西指,凡十七年,一日柏枝複東指,其徒知師歸。當時謂負經東來,常有雲若華蓋狀,所至四人廢業。此書皆不及之,得毋不盡傳邪。[11]

從董逌文中“西京翻經院嚐寫玄奘遊西域路道所經,此圖豈傳是邪”、“此書皆不及之,得毋不盡傳邪”這些話來看,似乎此圖並非單幅圖頁,而是一套圖畫。就這一點來看,似乎和《圖冊》相一致。但這套圖畫又是完全按照“玄奘遊西域路道所經”描繪的,甚至連有關“庭柏”之類的傳說也“皆不及之”,可見董逌所見的《玄奘取經圖》和《圖冊》並非同一物品,而很可能是《圖冊》的前身。從《玄奘取經圖》到《唐僧取經圖冊》,是一個順理成章的過渡。因此,如果沒有更確鑿的證據,《圖冊》仍應認作王振鵬所繪;其所產生的時代,也就隻能是元代中期。

二、《圖冊》中成體係的唐僧西遊故事圖畫

《圖冊》共有圖32幅,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大致可以認定成“西遊”故事體係的圖畫,再一類是難以確認故事體係的圖畫。我們先來看第一類。

一、唐僧祈雨,包括圖[上1]、[上9]。

                 

圖1.《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          圖2.《唐僧取經圖冊》圖[上9]

 [上1]原圖無題簽。出版者題為“涼州城內”,誤。圖中皇榜上皇帝敕文有“乃招天下方外賢士、僧尼道俗、軍人萬姓等,如求得□□甘雨三尺者”等文字,可見這是一道皇帝求雨的榜文。文中又有“出敕朝門”四字亦依稀可辨,可證所畫為朝門之景,而非“涼州城內”。磯部彰先生題曰“西天取經的皇榜”,似不妥,不如題為“唐皇祈雨的皇榜”。明初楊景賢《西遊記雜劇》(下簡稱楊氏雜劇)第五出虞世南的道白曰:“小官虞世南,奉觀音佛法旨,薦陳玄奘於朝。小官引見天子。京師大旱,結壇場祈雨。玄奘打坐片時,大雨三日。”[12]可見流傳故事中玄奘確曾有祈雨之舉。

 [上9]原題簽為“唐僧過女人國”。《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下簡稱《玄奘傳》)卷四有“西天(大)女國”的記載[13],《大唐西域記》卷第四有“東女國”記載[14],卷第十一有“西大女國”的記載[15]。宋代話本《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下簡稱《取經詩話》)“經過女人國處第十”一節中言:“此是女人之國,都無丈夫。”[16]但此圖中人物卻似乎多為男性,題簽和畫麵實際內容不符。因而此圖當如磯部彰先生所說緊承[上1],係看守皇榜的官員向上官匯報已經請到玄奘祈雨。觀此圖門為三開間,中間門沒有打開,隻開了兩邊側門,故很可能即皇宮之門。

至於《圖冊》中唐僧祈雨是否成功,畫麵沒有表現。這便有兩種可能:一是如楊氏雜劇所言祈雨成功,唐僧趁機提出西天取經事;二是祈雨未成功,唐僧因而發誓取經。磯部彰先生題這部分圖為“西天取經的敕命”,似誤。從此後各圖的內容看,唐僧取經並非奉了敕命,仍應為個人偷越國境的行為,否則便不會有張守信向唐僧索要賄賂和烽官追趕唐僧等情節。

二、侍者皈依並偷越國境,包括圖[下7]、[上2]、[上3]、[上6]。

               

  圖3.《唐僧取經圖冊》圖[下7]         圖4.《唐僧取經圖冊》圖[上2]

[下7]原題簽為“中印度尋法伽寺”,但題簽和畫麵實際內容似不符。磯部彰先生題此圖為“唐僧赴西天,得到侍者的歸依”,當是。據《玄奘傳》卷一,玄奘取經途中曾於瓜州得到徒弟石槃陀,很可能圖中侍者即為此人。題簽中之“法伽寺”未詳出處。

[上2]原題簽為“張守信謀唐僧財”。此圖上半部分畫唐僧與侍者逃離城門的情景,故當為唐僧從長安出發至玉門關之前所發生之事。磯部彰先生認為此圖為“唐僧遇山賊逃離玉門關”,似不妥。據《玄奘傳》,取經途中確曾多次遭遇劫賊。但筆者卻頗疑圖中所畫惡人係守關將領而非“山賊”,其原因有三:一、如果圖中惡人為山賊,則題簽似應題為“劫”而不應題為“謀”。二、《玄奘傳》中取經所遇劫賊均無姓名。而此處一小小山賊,卻題名曰“張守信”,難道劫賊搶劫卻要留下姓名?三、此圖下部唐僧身後兩人身穿鎧甲,似為守關士兵,難道守關士兵卻與山賊結成一夥?因此,此畫麵內容當為:唐僧私自出關被士兵捉獲,押送守關將領張守信處;張守信在謀得唐僧的財物之後放走了唐僧。此圖之馬,和此後觀音所送火龍馬似非同一馬匹。據《玄奘傳》卷一記載,玄奘在到達瓜州之前,即已騎有馬;到瓜州之後,因得知前路艱險,“所乘之馬又死,不知計出,沉默經月餘日”;自瓜州前行,又得“胡老翁”所送“瘦老赤馬”[17]。題簽中“張守信”為何人,無可稽考。唐天寶年間杭州有太守名張守信,但似與此無關。

               

圖5.《唐僧取經圖冊》圖[上3]           圖6.《唐僧取經圖冊》圖[上6]

[上3]原圖無題簽。出版者為加“烽官趕唐僧”,當是。磯部彰先生認為此圖和圖[上6]所畫為同一內容的不同時間段:“烽官懷疑企圖出境的唐僧,去郊外的民家探索他們的足跡。烽官從草屋婦人處打聽到唐僧一行的去向後,追趕著向他們射箭。唐僧得知被追趕後,迅速逃離,在一條大河處幸得毘沙門天的神將砍倒大樹,幫助渡河逃身,而追來的烽官卻落河身亡。這樣唐僧終於騎馬脫身,消失在山腳背後。”當是。

[上6]原題簽為“流沙河降沙和尚”,題簽和畫麵內容明顯不符。磯部彰先生根據圖中落水之人的“姿態形象和[上3]中追捕的烽官相同”,判斷此圖為“唐僧師徒逃脫烽官的追趕”,當是。

三、唐僧得火龍馬並遭遇白蛇精,包括[上5]、[上4]、[上13]。

此部分圖畫均有沙漠之景,故當在出玉門關之後。

              

圖7.《唐僧取經圖冊》圖[上5]            圖8.《唐僧取經圖冊》圖[上4]

[上5]原題簽為“遇觀音得火龍馬”。楊氏雜劇第二本第七折題為“木叉售馬”,寫木叉奉觀音之命,將火龍三太子所變白馬借售馬之名送給唐僧為坐騎。磯部彰先生題此圖為“毘沙門天王送龍馬”,似不妥。在《取經詩話》中,毘沙門天王和觀音同為取經的護法神,但到元末明初的《西遊記平話》和楊氏雜劇中,取經的護法神已變為觀音。所以如無更確鑿的證據,似應以題簽為準。

[上4]原題簽為“石盤陀盜馬”。據《玄奘傳》,玄奘在玉門關收得徒弟石槃陀,後至玉門關與第一烽之間,石槃陀欲害玄奘,玄奘察覺,給予石槃陀“馬一匹,勞謝而別”[18],並無盜馬事。磯部彰先生題為“龍馬現原形救唐僧”,似不妥,當以題簽為準。此圖內容當為石盤陀欲盜火龍馬,馬化為龍飛上天空。大概石盤陀見此靈異,便決心隨往西天取經,故石盤陀在此後圖畫中仍然出現。

   

圖9.《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3]

[上13]原題簽為“五方傘蓋經度白蛇”。磯部彰先生將此圖與[上4]相連,“主要是從兩幅畫中腳下都有沙漠以及[上4 ]左邊的樹木和[上13]右邊的樹木形成一體的結構來判斷”;圖中神人即“盤居沙漠”的“深沙神王”,當是。此圖中之白蛇大約意圖危害唐僧,被深沙神王斷為兩段。然筆者查閱資料,卻未發現有關 “五方傘蓋經”的記載。網絡所載《宣化上人對〈楞嚴咒〉的詳細又重要之開示》一文說:“《楞嚴咒》名字叫‘摩訶薩怛多般怛囉陀羅尼’”,“般怛囉也是梵語,翻譯中文叫‘傘蓋’。傘蓋是譬喻,這個傘蓋它是用蔭萬德,這傘蓋的(作)用,就是保護一切有德的人”。宣化上人認為:《楞嚴咒》中“有五會,這五會就表示五方,五方就是東、西、南、北、中。東方就是金剛部,阿閃(當為‘閦’——引者)佛為教主;南方就是寶生部,寶生佛做教主;中央就是佛部,釋迦牟尼佛做教主;西方就是蓮華部,阿彌陀佛做教主;北方叫羯摩部,成就佛做教主,共有這五部。這五部就是管理這世界五方的五大魔軍,因為有這五魔,所以佛也分開五方,鎮壓這個魔。”[19]據此,筆者頗疑心“五方傘蓋經”即指《楞嚴經》或《楞嚴咒》。

四、過魔女國,包括[下3]、[上8]、[上7]。

             

圖10.《唐僧取經圖冊》圖[下3]         圖11.《唐僧取經圖冊》圖[上8]

[下3]原題簽為“過魔女國”。磯部彰先生題為“唐僧受妖女毒害”,當是。《楞嚴經》卷六曰:“縱有多智,禪定現前,如不斷淫,必落魔道。上品魔王,中品魔民,下品魔女。”[20]《佛本行集經》、《別譯雜阿含經》、《方廣大莊嚴經》、《普曜經》、《大方等大集經》、《佛說觀佛三昧海經》等,多載魔王波旬派魔女擾亂佛之修行、佛與之鬥法事。楊氏雜劇第十六出[尾]曲二郎神唱曰:“去心緊似離弦箭,到前去如何動轉。魔女國孽冤深,火焰山禍難遣。”[21]下麵緊接表演唐僧師徒過女兒國故事。因此,楊氏雜劇之魔女國即女兒國,和《圖冊》毒害唐僧之魔女國,似乎又非同一故事。

[上8]原題簽為“八風山收豬八戒”。觀此圖唐僧暈倒的場麵和[下3]相同,故當承[下3]。磯部彰先生分析說,“唐僧暈倒時,毘沙門天王授與的印有‘王’字的玉璽顯示了威力”,妖女因此現原形逃竄,當是。但畫麵上現出“原形”之魔女,顯然並非長嘴大耳朵的豬八戒,題簽和畫麵內容明顯不符。至於“八風山”,佛典及流傳的取經故事中均未查到有關記載,唯酈道元《水經注》卷十五載:“狂水又西,八風溪水注之,水北出八風山。”[22]近人楊守敬《水經注疏》卷一五曰:“山在今登封縣西。”[23]

    

圖12.《唐僧取經圖冊》圖[上7]

[上7]原題簽為“毘沙門李天王與索行者”。然觀此圖右下方毘沙門手下神將所擒拿之妖怪,正是[上8]現出原形之魔女,故此圖當承[上8]。題簽中“毘沙門李天王”即佛教四大天王之北方多聞天王,後逐漸演變為托塔李天王。此圖並稱“毘沙門李天王”,正可見出演變的痕跡。“索行者”未詳出處,是否即“孫行者”一音之轉,亦未可確知。

五、金頂國鬥長爪大仙,包括[下6]、[下10]、[下4]、[下5]、[上10]、[下2]。

                

圖13.《唐僧取經圖冊》圖[下6]            圖14.《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0]

[下6]原題簽為“金頂國長爪大仙鬥法”。此圖畫麵當為長爪大仙(火妖狐)驅動妖火,向唐僧發動攻擊。這個畫麵和《玄奘傳》卷二過“颯秣建國”的遭遇很相似:“五百餘裏,至颯秣建國。王及百姓不信佛法,以事火為道。有寺兩所,迥無僧居,客僧投者,諸胡以火燒逐不許停住。法師初至,王接猶慢;經宿之後,為說人天因果,讚佛功德,恭敬福利,王歡喜請受齋戒,遂至殷重。所從二小師往寺禮拜,諸胡還以火燒逐。沙彌還以告王,王聞令捕燒者,得已,集百姓,令截其手。法師將欲勸善,不忍毀其肢體,救之。王乃重笞之,逐出都外。”[24]又,據《撰集百緣經》卷十及《長爪梵誌請問經》記載,有長爪梵誌,係舍利弗的舅父,曾往南印度遊學,後皈依佛教[25]。按,佛教稱外道為梵誌。此圖當為以上兩個故事的神異化。至於“金頂國”,楊氏雜劇中通天大聖孫行者曾強搶金鼎國公主為妻;取經經過金鼎國,行者又借助二郎之力收伏豬八戒。“金頂”與“金鼎”異字同音,二者當有一定聯係。

[下10]原題簽為“懸空寺遇阿羅律師”,但題簽和畫麵內容明顯不符。觀此圖火妖狐吐火與圖[下6]火妖狐相同,故此圖當承[下6]。大概長爪大仙鬥法失敗後,晚上便來加害唐僧師徒,唐僧師徒昏迷過去。龍馬現原形空中大戰火妖狐,火妖狐口吐火焰噴向神龍。至於題簽之“懸空寺”,中國山西、陝西、四川均有懸空寺,惟山西懸空寺最為有名。“阿羅律師”未詳出處。

 

              

圖15.《唐僧取經圖冊》圖[下4]            圖16.《唐僧取經圖冊》圖[下5]

[下4]原題簽為“東同國捉獅子精”,但題簽和畫麵內容明顯不符。圖中持斧大將當為毘沙門(或觀音)手下大將。大概火龍鬥敗火妖狐之後,卻無法救醒昏迷中的唐僧師徒,故來向毘沙門天王(或觀音)求救,遇持斧神將而訴說原由。題簽中“東同國”不詳出處。至於“獅子精”故事,《取經詩話》即有“過獅子林及樹人國第五”一節,《西遊記平話》中亦有“獅子怪”故事。

[下5]原題簽為“六通尊者降樹生囊行者”,但題簽和畫麵內容明顯不符。觀此圖下部神將和[下4]中的神將為同一人,故此圖當上承[下4]:持斧神將向毘沙門天王報告之後,天王便令持斧神將前行,自己和火龍在後去救唐僧。題簽中“六通尊者”不詳出處。六通為佛教重要觀念,但各佛經所記又有不同。《俱舍論》卷二七所記為:一、神境智證通;二、天眼智證通;三、天耳智證通;四、他心智證通;五、宿住隨念智證通;六、漏盡智證通[26]。 關於“樹生囊行者”,元代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二四所載《高昌王世勳之碑》曰:“蓋輝和爾之地,有和林山,二水出焉,曰圖固勒、以蘇嚕克。一夕,有天光降於樹,在兩河之間。國人即而候之,樹生癭,若人妊身然。自是光恒見者。越九月又十日,而癭裂,得嬰兒五,收養之。其最稚者,曰布克罕,既壯,遂能有民人土田而為之君長。”[27]“輝和爾”即今維吾爾,因此虞集所記當為維吾爾族的一則神話傳說。佛教進入高昌後,此神話傳說很可能便與佛教雜交而出現佛降“樹生囊行者”的故事;後玄奘取經曾經過高昌國,於是便又進一步附會於取經故事中。

 

               

圖17.《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0]          圖18.《唐僧取經圖冊》圖[下2]

[上10]原題簽為“佛賜法水救唐僧”。磯部彰先生認為:此圖中“手持淨瓶、甘露和楊柳枝的毘沙門天王形象上有些象觀音。這也許暗示了故事中的守護神正由毘沙門天王向觀音過渡,或毘沙門天王受觀音之命前來保護唐僧師徒一行。”當是。

[下2]原題簽為“金葫蘆寺過火炎山”。但畫麵上樹木鬱鬱蒼蒼,顯然不似火炎山之景。且圖上部正為救唐僧的毘沙門天王,故圖當為唐僧得天王救醒後離開金頂國的情景。磯部彰先生將此圖歸入“魔女國”故事中,似誤。觀此圖毘沙門形象與[上10]救唐僧的毘沙門相同,都持有淨瓶和楊柳枝,而不同於[上7]的毘沙門形象,故可知此圖當與[上10]為同一故事。至於“金葫蘆寺”則不詳出處。

六、飛虎國降大、小班,包括[上11]、[上12]。

           

圖19.《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1]        圖20.《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2]

[上11]原題簽為:“飛虎國降大班”;[上12]原題簽為“飛虎國降小班”。磯部彰先生認為:“老虎原來和行腳僧關係密切。在敦煌發現的《唐三藏行腳圖》(《寶勝如來圖》、法國伯希和發現)中,老虎好象起著護法神的作用。但是,唐末以後,唐僧的護法神變成了猿猴,故事裏的老虎卻成了如同白虎精的妖怪腳色。圖冊中的老虎在形象上跟後來的銀額將軍(《楊東來先生批評西遊記》卷三)相近似,象是登場的妖怪之類。”當是。題簽中“飛虎國”、“大班”、“小班”不詳出處。

三、《圖冊》中難以確認故事體係的圖畫

上麵我們探討了大致可以認定成故事體係的圖畫,接著來探討難以確認故事體係的圖畫。這一類又包括三種情況:一是圖畫內容可稽考者;二是圖畫內容可部分稽考者;三是圖畫內容暫無可稽考者。

一、圖畫內容可稽考者:[上14]、[上16]、[下12]、[下14]、[下15]、[下16]。

                 

圖21.《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4]        圖22.《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6]

[上14]原題簽為“佛影國降瞿波羅龍”。《玄奘傳》卷二記載:“又聞燈光城西南二十餘裏,有瞿波羅龍王所住之窟,如來昔日降伏此龍,因留影在中。”[28]據《大唐西域記》卷二記載:“此龍為牧牛之士,供王乳酪,進奉失宜。既獲譴責,心懷恚恨,即以金錢買花,供養受記窣堵波,願為惡龍,破國害王。即趣石壁,投身而死。遂居此窟,為大龍王,便欲出穴,成本惡願。適起此心,如來已鑒,湣此國人為龍所害,運神通力,自中印度至。龍見如來,毒心遂止,受不殺戒,願護正法。因請如來:‘常居此窟,諸聖弟子,恒受我供。’如來告曰:‘吾將寂滅,為汝留影。遣五羅漢常受汝供。正法隱沒,其事無替。汝若毒心奮怒,當觀吾留影,以慈善故,毒心當止。’”[29]此圖當本此故事而與唐僧取經聯係起來。磯部彰先生題為“河中龜魚妖怪請唐三藏求雨”,誤。

[上16]原題簽為“旃檀大仙說野狐精”。磯部彰先生將此圖與[上15]一並考察,認為“如果把[上15]圖中的赤腳婦人看作是鬼子母的話”,那麽,本圖則表現了“唐僧遇鬼子母,以法力救小孩,教化追趕小孩的鬼子母,把她帶到山中的神仙處改邪歸正”。按,把圖[上15]中的赤腳夫人看作鬼子母證據不足,不如存疑。但此圖則疑當為鬼子母故事。據《毘奈耶雜事》卷三十一及《佛說鬼子母經》記載:鬼子母本為王舍城中娑多藥叉長女,後與健陀羅國半支迦藥叉結婚,生五百兒。她憑著自己的豪強,每天食用王舍城的男女嬰兒。佛心慈悲,施法將鬼子母的一名兒子隱藏起來。鬼子母向佛索要兒子,佛說,你有五百兒子,還憐愛你這一個兒子,何況別人隻有一兩個兒子呢?最後鬼子母皈依了佛教。[30]《取經詩話》“入鬼子母國處第九”記載,鬼子母國“三歲孩兒無千無萬”,“又無大人”[31]。宋元無名氏有《鬼子(母)揭缽》戲文,元吳昌齡有《鬼子母揭缽記》雜劇,然均佚。楊氏雜劇第三本有“鬼母皈依”一折。題簽中“旃檀大仙”無可稽考。《佛說佛名經》、《十方千五百佛名經》雖有“南無旃檀佛”、“南無須彌旃檀佛”、“南無旃檀香佛”、“旃檀德佛”等名號,然與“旃檀大仙”似不涉。

                 

圖23.《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2]       圖24.《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4]

[下12]原題簽為“毘籃園見摩耶夫人”。據《玄奘傳》卷二記載,劫比他國“城東二十餘裏,有伽藍,院內有三寶階,南北列,麵東一下,是佛昔於忉利天為摩耶夫人說法訖,歸贍部洲下處。”[32]據《眾許摩訶帝經》及《佛本行集經》記載:摩耶全名摩訶摩耶,天臂城善覺長者之長女,後嫁淨飯王,生悉達太子七日後而沒,生於忉利天[33]。因此,所謂摩耶夫人,即釋伽牟尼的母親。據《佛本行集經》記載,摩耶夫人生悉達太子時所住的園子名“藍毘尼園”而非“毘籃(藍)園”。然典籍中亦有記作“毘藍園”者,如《五燈會元》卷十九“開福道寧禪師”條下,即有“毘藍園內,右脅降生,七步周行,四方目顧,天上天下,唯我獨尊”[34]等語。

[下14]原題簽為“萬程河降大威顯勝龍”。此故事見於《大乘要道密集》[35]中。據陳慶英先生考述,此書為上世紀30年代在北京發現的、大概產生於西夏時期的漢文譯本藏傳佛教的密法修行法本匯集[36]。在此書中有《無生上師出現感應功德頌》一篇,是有關於大乘玄密帝師生平的一篇偈頌體的讚頌詩。這篇讚頌詩是寫主要活動於西夏1189至1200年的大乘玄密帝師如同玄奘一樣,曾到印度學習佛經。詩的第6首曰:“高昌國王迎師五百裏,作密供養十遍生流行,送至萬程河邊降龍王,極能無生師處我讚禮。”[37]由此記載可知,元代藏傳佛教隨元蒙統治者進入中原,原本主角為大乘玄密帝師的“萬程河邊降龍王”的故事,卻被附會於主角為唐僧的取經故事中。從此頁畫麵看,人物打扮等均同[上1]、[上9],似乎三幅圖畫有一定聯係。磯部彰先生題此圖為“押送街上抓到的老胡商”,然玄奘取經的史實和流傳故事中,似乎均無抓老胡商的記載。

                 

圖25.《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5]         圖26.《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6]

[下15]原題簽為“唐僧隨五百羅漢赴天齋”。《取經詩話》“入大梵天王宮第三”記載,玄奘法師在猴行者的幫助下到毘沙門大梵天王宮赴齋,隻見宮中“香花千座,齋果萬種,鼓樂嘹亮,木魚高掛;五百羅漢,眉垂口伴,都會宮中諸佛演法”。臨行,“天王賜得隱形帽一事,金鐶錫杖—條,缽盂一隻”,並答應法師,西天路上“有難之處,遙指天宮大叫‘天王’一聲,當有救用”[38]。據此,此圖故事當在唐僧得到侍者後不久即發生的。但從畫麵位置比較靠後來看,也不排除是唐僧取得真經之後,到天宮答謝毘沙門天王。

[下16] 原題簽為“唐僧取經回國”。磯部彰先生根據此圖中“既沒有經卷,宮中殿奏官的表情上也絲毫看不出對大功告成後的唐僧有讚許的神色。而且左右兩旁扶住唐僧的侍官看上去象在階下阻攔唐僧的樣子,標題和繪畫內容有明顯的差別”,故認為此圖當為“唐僧西天取經的上報和認可”。按:此圖既題為“唐僧取經回國”,且畫麵又確有皇宮氣象,故似乎應以題簽為準。據《玄奘傳》記載,玄奘取經回到長安,因唐太宗正駐軍洛陽,準備征伐遼東,故前赴洛陽拜見太宗:“壬辰,法師謁文武聖皇帝於洛陽宮。二月己亥,見於儀鸞殿,帝迎慰甚厚。”[39]

二、圖畫內容可部分稽考者:[上15]、[下9]、[下11]

                

圖27.《唐僧取經圖冊》圖[上15]              圖28.《唐僧取經圖冊》圖[下9]

[上15]原題簽為“玉肌夫人”。此圖中最可令人注意者,是出現了一個猴形人身的人物。早在《取經詩話》中,猴行者就已經作為唐僧護法的形象出現並占據了重要地位。但在《圖冊》中,卻隻有此圖出現了猿猴形象。磯部彰先生判斷這有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性是,原來還有一些畫有猿猴行者的圖畫,但在某個時期遺失了”。另一種可能性是,“畫家畫唐三藏的侍者時,平穩的情況下用人身姿態來畫。但一發生事件,侍者就被畫成猿猴行者”。按,磯部彰先生的第二個判斷似乎並不能成立,因為在此圖中,不僅有猿猴形象,還有侍者形象,二者絕非同一人。因此,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即《圖冊》完全是為了表彰唐僧而繪製,猴行者的故事反而退居次要地位。題簽中“玉肌夫人”無可稽考,或後世演化為“白骨精”故事,亦未可確知。

[下9]原題簽為“明顯國降大羅真人”。磯部彰先生將此圖與[下11]歸為一類,“猜想”其為:“唐僧在半途中和龍馬、侍者走散,獨自在迷途中陷入溪穀。但在毘沙門天的保護下來到盂缽上,被路過的山人救出並獲知去竹林神仙處的道路。《楊東來先生批評西遊記》卷五中是在山中碰到采藥的仙人打聽到去西天的方向。”所說有一定道理,但證據似顯不足,應以題簽為準。題簽中“明顯國”故事無可稽考。關於“大羅真人”,《雲笈七簽》卷三“道教所起”條記載,道教稱三界之上有“四天”,“四天”之上有“三清境”,“三清之上即是大羅天,元始天尊居其中,施化敷教”[40]。故世多稱仙人為大羅仙人。

圖29.《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1]

[下11]原題簽為“過截天關見香因尊者”。磯部彰先生將此圖與[下9]歸為一類,已如上述。“截天關”故事無可稽考。關於“香因尊者”,《楞嚴經》卷五載曰:“香嚴童子即從座起,頂禮佛足而白佛言:我聞如來教我諦觀諸有為相,我時辭佛宴晦清齋,見諸比丘燒沉水香,香氣寂然來入鼻中。我觀此氣非木非空,非煙非火,去無所著,來無所從。由是意銷,發明無漏。如來印我得香嚴號。塵氣倏滅,妙香密圓,我從香嚴得阿羅漢。佛問圓通,如我所證,香嚴為上。”[41]“香因”、“香嚴”似乎當為一音之轉。

三、圖畫內容暫時無可稽考者:[下1]、[下8]、[下13]。

             

 圖30.《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           圖31.《唐僧取經圖冊》圖[下8]

[下1]原題簽為“釋迦林龜子夫人”。“釋迦林”與“龜子夫人”故事均無可稽考。磯部彰先生因此圖與[上14]“都畫有水妖歸依唐僧的場麵”,將其歸為一組。但在佛降瞿波羅龍而留影的故事中,並沒有龜子夫人出現,故將其歸為一組似感牽強,不如存疑為是。

[下8]原題簽為“啞女鎮逢啞女大仙”。磯部彰先生將此圖題為“唐僧在火妖狐宅內借宿一夜”,而與[下6]、[下10]等圖歸於同一故事,似感牽強,不如存疑。“啞女大仙”故事無可稽考。《浙江通誌》卷一九九“啞女”條引《戒香寺啞女傳》,載啞女奇事異行[42];又宋範致明《嶽陽風土記》記有“啞女塔”[43],但均似與此“啞女大仙”無涉。

  圖32.《唐僧取經圖冊》圖[下13]

[下13]原題簽為“白蓮公主聽唐僧說法”。磯部彰先生將此圖與[下12]、[下15]歸入一類,認為這三幅圖“畫的是類似西天聖地的場麵,其中唐僧是以法衣而不是以旅服的形象出現。”“畫上內容應該是如[下12]那樣,以樂奏鶴鳴的瑞祥氣氛來表達唐僧來到仙境的情景。”然[下12]已知為拜見摩耶夫人,“白蓮公主”事卻未詳出處。

四、《圖冊》當為重裝的殘本

《圖冊》有兩種十分奇怪的現象:其一是題簽和畫麵的實際內容並不完全一致,其二是冊頁裝訂次序混亂。這兩個問題也值得我們探討。

如果將《圖冊》中每幅畫頁的題簽和畫麵的實際內容相對讀就會發現,題簽和畫麵的關係有四種情況:1、題簽和畫麵實際內容相符;2、題簽和畫麵實際內容完全不符;3、題簽和畫麵實際內容是否相符難以判斷;4、畫麵無題簽。其中後兩種情況具有或然性,故難以說明問題。下麵主要探討前兩種情況。

從題簽和畫麵實際內容相符的這類圖畫看,題簽的作者最大的可能是畫麵作者本人,至少也應是與畫麵作者比較熟悉、對這套《圖冊》所表現的題材相當了解的人。最明顯的證據有兩個:一是圖[下12]“毘籃園見摩耶夫人”。這幅圖構思十分巧妙。顯然,對佛祖的母親摩耶這樣聖潔的女性,很難用準確的人物畫麵將其表達出來。作者於是采用寫意手法,隻畫出了毘藍園種種典雅的佛教樂器和周圍環境等,讓人們通過畫麵體會到園主人的高雅與聖潔。如果不是對畫麵題材相當熟悉,僅僅根據畫麵,很難想象到這就是摩耶夫人住過的毘藍園。再如圖[上14]“佛影國降瞿波羅龍”,如果不是對佛降惡龍而留影的故事十分熟悉,便很難想象到圖中的怪物就是瞿波羅龍及其屬下。

既然題簽的作者是畫麵作者本人,或者是與畫麵作者比較熟悉的人,那麽,為什麽有些題簽和畫麵內容又完全不符呢?這恐怕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原圖與題簽散亂之後,後人誤貼題簽所致。今觀圖[上9]題簽為“唐僧過女人國”,但其中並沒有明顯的女性形象。圖[下10]中和火龍在空中搏鬥的分明是圖[下6]中的火妖狐,唐僧師徒昏迷在房間之中,但題簽卻是“懸空寺遇阿羅律師”。其中錯得最明顯而又最讓人感到莫明其妙的是圖[上6],其中掉入河中之人無疑是圖[上3]中追趕唐僧的烽官,但題簽卻為“流沙河降沙和尚”。這些都可說明是題簽誤貼所致。

不僅如此,從這些誤貼的題簽中,也可以窺見原圖有所散佚。如圖[上6]題簽為“流沙河降沙和尚”,卻無沙和尚形象出現。圖 [上8]題簽為“八風山收豬八戒”,但出現的妖怪卻不像是豬八戒形象。如果說是題簽不小心貼錯了,但是,遍查全部32幅圖畫,又看不出有哪幅圖畫能和沙和尚、豬八戒對上號。這充分說明,現存《圖冊》並非全璧,而是整套畫冊中的殘卷。

如果聯係《圖冊》裝訂混亂的問題,似乎更能看清事實真象。從《圖冊》中大致可以認定成故事體係的這一類圖畫看,每個連貫故事的畫麵卻散落於畫卷上下冊之中,需要認真甄別才能看出其故事順序。如“過魔女國”的故事,本應該[下3]在前,[上8]繼之,最後才是[上7],但整個畫卷的裝訂卻完全顛倒。這些都說明,《圖冊》很可能在流傳的過程中散亂和殘損——有些畫麵保存下來,但題簽卻脫落了;有些題簽保存下來,但畫麵卻丟失或遭到嚴重破壞——於是,《圖冊》的整理和裝訂者便根據己意,張冠李戴,造成了部分畫頁題簽錯貼,甚至有些畫麵沒有題簽;再由於在裝訂時不注意,又造成了畫頁位置的錯置。

五、《圖冊》與《西遊記》的成書

《圖冊》的發現,對研究宋元文化有著多方麵的意義,首當其衝的,當然是它對我們研究《西遊記》成書過程,提供了新材料和新思路。

時至今日,學界對於唐僧取經故事發展過程的認識大致如下:玄奘取經的曆史史實(《玄奘傳》、《大唐西域記》)——《取經詩話》——吳昌齡《唐三藏西天取經》雜劇——《西遊記平話》——楊氏雜劇——百回本《西遊記》。如今,這部《圖冊》至少為我們探索《西遊記》的成書過程提供了這樣方麵的證據:

一、《西遊記》的成書,是有一個由不同的取經故事相互交流、融合的過程。

如前所述,這套《圖冊》的前身,或許受到過南北宋之交的董逌《廣川畫跋》卷四所記載的《玄奘取經圖》的影響,所以其中有些故事可能早於南宋時代講經話本《取經詩話》所載。但是其中某些故事卻又隻能產生於元代。最明顯的就是沙和尚和豬八戒的故事。在《取經詩話》中,雖然已經出現了沙和尚的前身深沙神形象,但他並沒有參加取經隊伍,而是取經的阻礙者;豬八戒形象則根本沒有出現。一切跡象表明,豬八戒和沙僧加入取經隊伍大概是元代才出現的。元代前期吳昌齡的雜劇《唐三藏西天取經》(殘存兩折)中,很可能還沒有八戒和沙僧形象出現。繪於元末明初的山西稷山縣青龍寺壁畫中的取經圖,也隻有沙僧而沒有豬八戒。但在《西遊記平話》和楊氏雜劇中,都出現了八戒和沙僧形象。現存廣東省博物館的元代瓷枕上的唐僧取經圖,八戒和沙僧也都畫得栩栩如生。杭州飛來峰龍泓洞口雕刻於元代的唐僧取經浮雕上,也有“朱八戒”等字樣出現。《圖冊》中有關豬八戒和沙僧的故事,正可以和以上有關文字記載及文物相印證,有力地說明豬八戒與沙僧是大致在元代才進入了取經的行列的。換句話說,《圖冊》所繪的故事,大致是由宋入元的一個取經故事。

 然而,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圖冊》中有不少故事,與以往所知的取經故事有著很大的不同,甚至是聞所未聞,如“張守信謀唐僧財”、“飛虎國降大、小班”、“五方傘蓋經度白蛇”、 “玉肌夫人”、 “釋迦林龜子夫人”、“過魔女國”、 “六通尊者降樹生囊行者”、“金頂國長爪大仙鬥法”、 “啞女鎮逢啞女大仙”、“明顯國降大羅真人”、 “懸空寺過阿羅律師”、“過截天關見香因尊者”、“毘籃園見摩耶夫人” 、“白蓮公主聽唐僧說法”、“萬程河降大威顯勝龍”等,都是我們初次得知的取經故事。就連《圖冊》和我們已知的取經故事相同的那部分內容,也和已知故事有很大差異。如豬八戒的故事雖然在《西遊記平話》中就已經出現,但卻沒有八風山的記載。據楊氏雜劇記載,豬八戒所居之山為“金鼎國界”的黑風山,卻不是《圖冊》所謂的“八風山”。這些都說明,《圖冊》是一套獨立的取經故事係統。

但是,這套獨立的取經故事係統,也並不是和已知取經故事係統毫無聯係。《圖冊》中的“火炎山”、“女人國”、“ 毘沙門天王”、“赴天齋”等故事,在《取經詩話》中就有對應的“火類坳”、“女人國”、“北方毘沙門大梵天王水晶宮”等故事。豬八戒和沙和尚的故事,在《西遊記平話》和楊氏雜劇中也有相應記載。特別是圖[上15]“玉肌夫人”中出現的那個猴頭人身的形象,在據信為繪於西夏時期的敦煌壁畫中就已經出現,到了《取經詩話》中又被稱為猴行者。這說明,流傳的取經故事雖然同時存在著多個故事係統,但多個係統之間卻並不是孤立的,而是有著一個相互借鑒與融合的過程。

二、《西遊記》的成書,是一個由宣揚佛教到僅僅以佛教作為結構故事、表達思想之手段的過程。

這一點,本來在以往所知的故事中已大致能見其梗概:《取經詩話》明顯地表現出宣揚佛教的思想。《西遊記平話》中這一思想已經得到了某種程度削弱。到了百回本《西遊記》,作者一方麵宣揚佛教,一方麵又諷刺和嘲笑佛教,佛教僅僅成了作者結構故事、表達思想的手段。而這套成書於元中期的《圖冊》,也明顯地以宣揚佛教為中心內容,宗教色彩十分濃厚。

梁章钜為《圖冊》所題第四跋,實是一首七言古詩。《解題》所載板倉聖哲先生的《(伝)王振鵬〈唐僧取經圖冊〉——元時代繪畫の中での位置付け》[44]一文中,將此跋斷句為散文,誤。原跋為:

阿羅漢具大法力,我昔曾聞不曾識。尉遲乙僧六法工,筆端繪出通神跡。清修幾世脫浩劫,道貌圓光尚烜赫。經書貝葉諸諦傳,妙解空靈感悟釋。相驚神變亦虛幻,六根俱淨歸元寂。籲嗟法寶世見希,君其秘守勤拂拭。[45]

圖33.《唐僧取經圖冊》跋四

從這首詩來看,梁章钜已經深悟出這套《圖冊》濃厚的宗教色彩,將《圖冊》與用鐵筆寫在貝多羅樹葉上的佛教經文相提並論,盛讚其“妙解空靈感悟釋”,揭示出其使人“六根俱淨歸元寂”的藝術效果。

其實,用不著梁氏特別提示,隻要見過《圖冊》的人,無不為其中的宗教色彩所震撼。在《圖冊》中,唐僧取經最主要的保護神便是毘沙門天王,圖[上7]題簽便為“毘沙門李天王與索行者”,這與《取經詩話》中所謂的“大梵天毘沙門天王”為取經的護法神是一致的。所謂“毘沙門”,即佛教四大天王之北方多聞天王,後逐漸演變為托塔李天王。這裏將毘沙門和李天王並稱,正可以見出演變的痕跡。在佛教密宗中,毘沙門是重要護法神。據《全唐文》卷七三〇所載盧宏正《興唐寺毘沙門天王記》記載,“其旨將以摧群魔,護佛事,善善惡惡,保綏斯人”[46]。圖[上13]“五方傘蓋經度白蛇”,是整個畫卷中密宗色彩最為濃厚也最具震撼力的圖畫之一。磯部彰先生認為,將此圖“和日本密教圖像集《圖像抄》、《覺禪鈔》等中的圖像作一比較,就能清楚地看出[上13]中的神人就是深沙神王。”密宗自唐代傳入中國,曾興盛於玄宗、肅宗、代宗三朝,至唐武宗滅佛而衰落;宋初密宗曾少有複興,但很快又被禁止;直至元代藏密隨元蒙統治者傳入中原,密宗才又興盛起來。《圖冊》反映的密宗色彩,很可能與元代密宗的興盛有一定關係。圖[下14]“萬程河降大威顯勝龍”的故事和具有藏傳佛教密宗色彩的西夏大乘玄密帝師的微妙關係,似乎很能說明這一點。再如圖[下12]“毘籃園見摩耶夫人”、 圖[上14]“佛影國降瞿波羅龍”等,都直接取自佛教典籍。因此,筆者頗懷疑,前述“內容暫時無可稽考者”一類圖畫,亦當有相應的佛教故事作底本,隻不過筆者暫時未能查到其出處罷了。總之,《圖冊》所描寫的取經故事呈現了濃厚的佛教精神和密宗色彩,也印證了取經故事從宋元到明代,是逐步經曆了一個對於佛教采取了不同態度的過程。

三、《西遊記》的成書,是一個唐僧形象逐步地士大夫化和孫悟空漸次在故事中占據主角地位的過程。

如果說在《取經詩話》中玄奘法師還頗有法力,曾經到大梵天王宮開講佛經,救了被繼母陷害的少年癡那的命等,但到了《西遊記平話》中,“降妖去怪,救師脫難,皆是孫行者神通之力也”[47],孫行者已經躍居取經的中心地位。到了百回本中,更是把孫悟空作為全書的主角。但《圖冊》卻明顯地以唐僧作為取經故事的主角,從大唐祈雨到西天取經,再到取經回國,故事都緊緊地圍繞著唐僧展開,隻有一個猿頭人身的形象在圖[上15]中偶然出現。這進一步說明,成書於元代中期的《圖冊》的取經故事盡管是一個獨立係統,但它與其他係統的取經故事是在平行的發展,最後形成《西遊記》是各路取經故事相互交融的結果。

以上,我們僅僅從《圖冊》的畫麵內容和《圖冊》在流傳的取經故事中的地位和價值這個角度,對《圖冊》進行了探討。事實上這套《圖冊》的價值決不僅僅局限於此。《圖冊》所表現出來的濃鬱的佛教色彩,對研究宋元時代佛教的發展,研究宋元之際佛教禪宗和藏傳密宗的交替互動,乃至於佛教繪畫造型、佛教借助玄奘取經故事向社會的滲透等,無疑都有所補益。《西遊記》產生之後,佛教界人士常因小說所塑造的唐僧有損玄奘聖僧形象而耿耿於懷,此《圖冊》完全以宣揚玄奘聖跡為核心,當可彌補此缺憾,並對玄奘研究產生重要影響。再從中國繪畫史的角度看,正像梁章钜跋文中所說:“此冊窮形盡態,景物怪奇,筆意精古,超越塵表。如此法物凡三十二幀,遞傳千百年餘,猶覺神采躍然如生,真有法雲擁護,乃能獲見於今日,觀者驚歎以為神筆。”[48]板倉聖哲先生亦認為,此套《圖冊》既有“李郭派山水”畫的特征,又具有“南宋畫院代表畫家李唐、蕭照、李嵩等之畫風”,還有“與南宋林庭珪、周季常合作的《五百羅漢圖》(京都大德寺等藏)類似的表現”,“同時包涵各種風格要素在內的本畫冊,反映了元代畫壇上匯聚華北、江南等不同繪畫傳統及多樣性之特征”。由此不難看出,《圖冊》作為中國美術史上難得的珍本,對於研究宋元時期中國繪畫內容及風格之演變,亦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最後需要說明的是,筆者據以探考的日本二玄社影印的《唐僧取經圖冊》,是由磯部彰先生贈送的,在此特對磯部彰先生表示誠摯的謝意。本文也是在磯部彰等先生研究的基礎上所作的一點探討,錯誤之處在所難免,懇請磯部彰等先生和學界同仁批評指正。

                               (原載《上海師範大學學報》2008年第6期)

 

後記:

2004年秋,筆者有幸到上海複旦大學師從黃霖老師做訪問學者。2005年春天,我到黃老師家中拜訪老師。進門寒暄幾句,黃老師便熱情地告訴我,他得到了磯部彰先生贈送的《唐僧取經圖冊》,並拿出圖冊邀我共同欣賞。一打開圖冊,我便立刻被那32幅古樸質厚的畫麵所吸引——雖然我對古代繪畫素無研究。但是,當我認真察看每幅圖畫的標題簽和所畫的內容時,我就不僅僅是被吸引,而是引起了心靈的極大震撼。我長期以來一直從事古典名著《西遊記》的研究,雖然取得的成績不大,但對西遊故事的流變自信還是比較熟悉的。但是,麵對這套圖冊我卻十分陌生:原來,這套圖冊所繪製的大多數西遊故事,竟然為我以前聞所未聞。震驚之下,便不免愛不釋手。但因為當時有他事在身,便以半小時的時間匆忙一觀,未能詳加探索,不過此後心中卻是念念不忘。就在這年的七月份,我再次到上海參加“複旦大學第二屆中國文論國際學術研討會”,便專程到家中拜見黃老師,得以再次見到這套圖冊。黃老師特別囑托我,讓我將圖冊帶回河南深入研究。在整個研究過程中,我都不時和黃老師一起探討圖冊內容,查證有關資料,最後黃老師又對全文修改定稿。就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學習到了黃老師嚴謹的治學態度和淵博的學識。文章寫好後,我一直堅持將黃老師名字署在前麵,但幾經反複,黃老師都不答應,更見出老師高風亮節。欣逢老師七十華誕,結集同門文稿,謹提供此文以表對黃老師的崇敬之情。

                        曹炳建書於古汴心遠齋

                                  2011年元月8日

再記:此文寫定之後,圖冊原本一直保存在我處。後黃霖老師因有朋友欲觀此圖冊,我即將此圖冊以特快專遞的形式寄送老師。誰知過後許久,黃霖老師再次問起圖冊事,才知老師並未收到圖冊。此時再要查詢圖冊專遞者,因時日已久,專遞方推諉,圖冊已不明去向,甚為可惜,並使我每見老師,即感慚愧不已。今趁此機會,再次對黃霖老師表達深深的歉意!

                      曹炳建再書於加拿大蒙特利爾

                                  2018年8月7日

 

[①]日本《國華》1992年10月第1163號,發表了東京大學田仲一成教授的《〈唐僧取經圖冊〉故事初探》與戶田禎佑教授的《〈唐僧取經圖冊〉式樣的探討》兩文,是最早有關《圖冊》的研究文章。

[②]磯部彰與板倉聖哲之文,見日本平成十三年(2001)日本株式會社二玄社影印《唐僧取經圖冊》所附《唐僧取經圖冊“解題”》。下引磯部彰及板倉聖哲先生之語,除注明者外,均出此兩文。磯部彰教授另有論文:《〈唐僧取經圖冊〉中所見的西遊記物語》,《東方學論集》1996年;《〈唐僧取經圖冊〉可窺見的「西遊記」物語》,《富山大學人文學部紀要》24號,1995年;《〈唐僧取經圖冊〉的繪畫順序和其畫題》,《富山大學人文學部紀要》25號,1996年。

[③][元]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一九《王知州墓誌銘》,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207冊,第275-276頁。

[④][元]王士點、商企翁:《秘書監誌》卷九,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6冊,第842頁。

[⑤][明]張醜:《清河書畫舫》卷六上,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7冊,第217頁。

[⑥][元]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四十五《王振鵬錦標圖》,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03冊,第599頁。

[⑦][明]張醜:《清河書畫舫》卷六上,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7冊,第217頁。

[⑧][明]朱珪:《名跡錄》卷四《故朱徴士墓誌銘》,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83冊,第71頁。

[⑨]《辭源》修訂本第三冊,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2111頁。

[⑩][清]梁章钜:《唐僧取經圖冊跋一》,見《唐僧取經圖冊》,日本平成十三年(2001)日本株式會社二玄社影印本。

[11][宋]董逌:《廣川畫跋》卷四《書玄奘取經圖》,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3冊,第475-476頁。

[12] [元]楊景賢:《西遊記雜劇》,見隋樹森編《元曲選外編》(第二冊),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645頁。

[13][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231頁。

[14][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第四,見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408頁。

[15][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第十一,見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870頁。

[16] 《大唐三藏取經詩話》“經過女人國處第十一”,文學古籍刊行社1954年影印本。

[17][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178頁。

[18][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179頁。

[19]筆者未能查到本文紙質文本,故錄自因特網,網址:http://lingjunge.blog.sohu.com/19741499.html。

[20] 《欏嚴經》卷六,大眾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第350頁。

[21][元]楊景賢:《西遊記雜劇》,見隋樹森編《元曲選外編》(第二冊),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676頁。

[22][後魏]酈道元:《水經注》卷十五,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73冊,第251頁。

[23]楊守敬:《水經注疏》卷一五,科學出版社1955年影印本。

[24][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190-191頁。

[25]參看《撰集百緣經》卷第十,《乾隆大藏經》,第一○七冊,第270-273頁;《長爪梵誌請問經》,《乾隆大藏經》,第五八冊,第552-554頁。

[26]參看《阿毗達磨俱舍論》卷第二十七,《乾隆大藏經》,第九七冊,第403頁。

[27][元]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二四《高昌王世勳之碑》,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207冊,第349頁。

[28][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196頁。

[29][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第二,見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225頁。

[30]參看《毘奈耶雜事》卷三十一,《乾隆大藏經》,第七三冊,第528-533頁;《佛說鬼子母經》,《乾隆大藏經》,第五八冊,第648-650頁。

[31] 《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入鬼子母國處第九”,文學古籍刊行社1954年影印本。

[32][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205頁。

[33]參看《眾許摩訶帝經》卷二、卷三,《乾隆大藏經》,第六○冊,第41-49頁;《佛本行集經》卷五至卷十一,《乾隆大藏經》,第五七冊,第306-375頁。

[34][宋]釋普濟:《五燈會元》卷第十九《開福道寧禪師》,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263頁。

[35] 1992年台灣慧海書齋出版改編本名《薩迦道果新編》。

[36]參見陳慶英《西夏大乘玄密帝師的生平》,載《西藏大學學報》2000年第3期;《大乘玄密帝師考》,載《佛學研究》2000年;《〈大乘要道密集〉與西夏王朝的藏傳佛教》,載《中國藏學》2003年第3期等。

[37][元]釋莎南屹囉等譯:《大乘要道密集》卷四《無生上師出現感應功德頌》,民國年間影印本,第2頁。

[38] 《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入大梵天王宮第三”,文學古籍刊行社1954年影印本。

[39][唐]釋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乾隆大藏經》,全國圖書館縮微複製中心2000年影印本,第一二五冊,第260頁。

[40][宋]張君房:《雲笈七簽》卷三《道教所起》,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60冊,第20頁。

[41] 《欏嚴經》卷五,大眾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第280頁。

[42]《浙江通誌》卷一九九,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3422頁。

[43][宋]範致明:《嶽陽風土記》,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89冊,第117頁。

[44]見日本平成十三年(2001)日本株式會社二玄社影印《唐僧取經圖冊》所附《唐僧取經圖冊“解題”》,第19頁。

[45][清]梁章钜:《唐僧取經圖冊跋四》,見《唐僧取經圖冊》,日本平成十三年(2001)日本株式會社二玄社影印本。

[46][唐]盧宏正:《興唐寺毘沙門天王記》,《全唐文》卷七三〇,中華書局1983年影印原本,第8冊,第7530頁。

[47]朝鮮漢語教科書《樸通事諺解》,轉引自劉蔭柏《西遊記研究資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250頁。

[48]清梁章钜:《唐僧取經圖冊跋三》,見《唐僧取經圖冊》,日本平成十三年(2001)日本株式會社二玄社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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