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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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文學翻譯作品 致命地帶 - 連載(十七)

(2018-07-11 08:03:44) 下一個

進入第三級

 

1989年11月13日,星期一

 

到周一早晨,解剖O53猴子的第二天,丹·戴爾加德決定把猴子的問題報告給在德特克要塞的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他聽說過那裏有能診斷猴子疾病的專家,他想得到確診。德特克要塞在雷斯頓西北一小時車程的地方,波托馬克河的另一邊。

 

戴爾加德最後和一位文職病毒學家彼得·賈令通了電話,賈令有熟悉猴病毒的名聲,他們以前從未交談過。戴爾加德對賈令說:“ 我覺得我們這兒的猴子得了猴出血熱,脾髒切下去的時候像薩拉米香腸。” 戴爾加德問賈令他可否看看樣本,給出個診斷,賈令答應幫忙,這個問題引起了他的興趣。

 

賈令早期在中美洲住過一段時間,在雨林裏搜索病毒(他發現了幾個以前未知的病毒菌株)。之後的大部分工作就都在研究所裏。他有著金色開始發灰的頭發,戴著金屬邊眼鏡,麵容和藹多變,帶點兒冷麵滑稽,本性是個謹慎小心的人。他每天大量時間都是在凱姆圖利昂[1]生物太空服裏渡過的,研究對抗高危病毒 – 疫苗、藥物 – 還做一些雨林病毒的基礎醫療研究。殺手病毒和未知病毒是他的強項。他成心不讓自己想熱病毒的效應。他對自己說,如果你想了,可能就會去找其它工作養活自己了。

 

賈令、他妻子和三個孩子住在瑟蒙特的一所磚平房裏,離南希和傑瑞·賈克斯不遠,屋前有著白色柵欄。柵欄圍著一個沒有樹的院子,車庫裏停著一輛棕色大轎車。盡管和賈克斯家住得很近,他們卻不在一起社交活動,因為他們的孩子歲數不同,而且他們兩家風格也不一樣。

 

彼得·賈令有規律地給自己草坪割草,讓草坪保持整齊,這樣他的鄰居就不會覺得他是個懶漢。從外麵看,他的生活和其他郊區生活的鄰居沒有區別,他的鄰居也幾乎沒人知道當他進入他泥土色的車裏時是去一個高危地點工作,他的車牌照是車主自選的,寫著“拉薩”。拉薩是西非來的一個四級病毒,是彼得·賈令喜歡的生物體之一 – 他覺得這個病毒從某方麵來說迷人而美麗。他戴手套的手幾乎拿過所有已知的熱病毒,除了埃博拉和馬爾堡。當人們問他為何沒有和這兩個病毒打過交道時,他回答:“我不太喜歡死。”

 

和丹·戴爾加德通過電話後第二天,幾塊O53猴子的冷凍肉被快遞到了研究所,彼得·賈令既吃驚又惱火。他惱火的是這幾塊兒肉是卷在鋁箔紙裏的,像吃剩了的熱狗。

 

這些像熱狗的肉是猴子的脾髒,周圍的冰塊都染紅了,而且開始融化,嘀嗒水。樣本還包括一個裝了喉嚨粘液的試管和一些猴子血清。賈令拿著這些樣本去了三級實驗室。三級實驗室總是處於負壓下,防止有東西泄露出去,但這裏不需要穿太空服。在三級工作的人穿得像手術室裏的外科醫生。賈令戴一個紙的外科口罩,穿一身外科手術服和橡膠手套。他剝掉錫紙,一個病理學家站在他旁邊幫他。他們捅那塊脾髒的時候,那塊脾髒就在錫紙上滾來滾去,一小塊粉色的硬肉,就像戴爾加德形容的那樣。賈令想:跟你在學校餐廳吃到的神秘的肉一樣。賈令轉向另一個人,說道:“好在這不是馬爾堡病毒。”他們一起笑了。

 

那天晚些時候,他打電話給戴爾加德,說了類似這樣的話:“讓我告訴你怎麽把樣本送過來:這兒的人可能有點兒神經質,但你要是送樣本過來,而樣本往地毯上嘀嗒血,他們會覺得不安的。”

有一種鑒別病毒的方法是讓病毒在活細胞上生長,活細胞放在燒瓶的水裏。你滴一些病毒樣本到燒瓶裏,病毒就會分布到細胞上去。如果病毒喜歡這些細胞,就會增長。一兩個病毒幾天裏就會變成十億個,一個人拇指那麽大的瓶子裏的病毒有中國人口那麽多。

 

一名叫瓊·羅德裏克的文職技術員培養了從O53猴子身上來的不明病毒。她用研缽和杵磨碎了一些猴子的脾,弄成血糊,然後她把這些血糊放到裝了猴子活體腎細胞的一些燒瓶裏。她還把O53猴子的喉嚨粘液放到一個燒瓶裏,猴子的血清放到另一個燒瓶裏。最後她有一整排燒瓶。她把這些燒瓶擱進暖箱 – 一個孵化器,和身體溫度一樣 – 希望有東西長出來。在培養液裏養病毒和做啤酒很像,你得跟著方法來,還得讓釀造的東西保持在良好溫暖的環境,直到有什麽事情發生。

 

丹·戴爾加德第二天沒去猴舍,但他給比爾·伏特,那個經理打了電話,看看情況怎麽樣。伏特報告說所有動物都看起來狀態不錯,夜裏沒有任何死亡。疾病好像自然消失了。幸運的是,雷斯頓好像平靜下來了,戴爾加德為公司躲過了這槍感到寬心。

 

但是軍隊的人在拿猴子樣本幹什麽呢?他打電話給賈令,得知還太早,什麽結果都還沒出來,培養病毒需要幾天時間。

 

一天後,比爾·伏特電話告知戴爾加德一個壞消息,F室有8隻猴子停止進食了,就是說,8隻猴子要死了,病又回來了。

 

戴爾加德趕快跑去了猴舍,他發現情況急轉直下,很多隻猴子都眯著像玻璃樣的橢圓眼睛。不管這病是什麽,它一直穩定地在F室裏傳播。目前為止,這屋裏一半的動物都死了,如果放任自流,它會殺死屋裏的所有動物。戴爾加德異常焦急地等待著彼得·賈令那兒的消息。

 

11月16日星期四了,隨之而來的還有走廊F室往裏的屋子猴子也開始死亡的消息。早晨近午時分,丹·戴爾加德接到了彼得·賈令的電話,一位病理學家非常仔細地檢驗了樣本,給出了一個臨時診斷,猴出血熱,對人無害,但對猴子致命。

 

戴爾加德知道現在他必須趕緊行動,在病毒擴散到整個猴舍前控製疫情爆發。猴出血熱在猴子裏傳染性很強。當天下午,他沿著裏斯堡收費路開去了雷斯頓的辦公園區。在冬天快要來臨的這個灰暗陰雨的傍晚5點鍾,當下班的人潮都離開華盛頓回家時,他和另一個黑澤爾頓的獸醫給F室的所有猴子都注射了致命劑量的麻醉劑。一切很快就結束了,猴子幾分鍾內就死了。

 

戴爾加德解剖了8隻看上去還健康的猴子屍體,看看有沒有猴出血熱的跡象。他很吃驚地發現這些猴子好像一點毛病沒有,這讓他非常困惑。犧牲這些猴子是個極其困難、讓人厭惡沮喪的工作。他知道這屋子裏有疾病,但這些猴子是漂亮健康的動物,他剛剛卻殺死了它們。疾病在10月初就在這房子裏根深蒂固了,現在已經是11月中。軍隊給了他一個臨時診斷,也許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診斷了,給他留下的不愉快的任務就是試圖拯救剩下動物的性命。那天晚上他回家,覺得這一天糟透了。後來他在日記中寫道:

沒有任何出血的部位。這些動物基本上都長得不錯(胖子),年輕(小於5歲),而且狀態極佳。

 

在離開猴舍前,他和另一個獸醫把死猴子放進透明塑料袋,把其中一些拿到屋子另一麵,放進臥式冰櫃裏。冰櫃是高致病性的,像個地獄。當某個地方從生物學上講是高致病的,沒有傳感器,沒有警報,也沒有儀器能顯示這種高致病性。所有的儀器都沉默,查不到任何東西。猴子的身體可以從塑料袋裏看出來,他們凍成了扭曲的形狀,它們的胸腔打開很大,腸子掛在外麵,滴著冰柱。它們的手有的攥成拳頭,有的張開像爪子,好像抓著什麽東西,它們的臉是沒有表情的麵具,眼睛像玻璃樣蒙著一層霧,盯著什麽。

 

[1] 一種品牌的生物防護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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