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成都街頭 那些芬芳

     

     朋友送來幾朵黃角蘭花，雖然不過三五朵，卻頓時滿屋子花香襲人，氤氳流長。她家裏種了一棵黃角蘭樹。一直以為隻有成都人才會喜歡這種花，不是成都人的她，想來也是極愛了，才會千方百計尋到一棵樹種下。花朵呈黃白色，一寸來長，像毛筆尖一樣。花瓣溫潤，花形清麗。放在手心裏, 香氣滑過指間，想起夏日的成都街頭。

       從初夏到盛夏，黃果蘭，茉莉花，梔子花，給成都這個炎熱而濕潤的城市帶來些許涼爽和清幽。往往是雨後的傍晚，小商販都出來了。街頭巷尾，路邊橋旁。春熙路，九眼橋這些熱鬧地方不必說，就是自家的巷口，也一定會有一兩個坐在那裏。賣花的大多是外地來的小姑娘，或是太婆。她們坐在小凳上，麵前一塊木板，木板上放一塊深藍色的布，布是浸過水的，上麵放一排排的花.潔白或黃白的花朵，襯著深藍色的布，飽滿，清新，芬芳，一如那些樸實的賣花少女。她們手腳麻利又輕柔地整理花朵，串花環。或隻是安靜地坐在小凳上，並不大聲吆喝。隻有當你俯身去看花的時候，她們會招呼：買幾朵吧，很香的; 花新鮮得狠，今天早上才摘的。觀看的女人們，往往都禁不住花香的誘惑，多多少少會買上幾朵。通常黃果蘭是用線或細鐵絲兩三朵串在一起,可以掛在紐扣上或別在胸前;潔白而小巧的茉莉則是串成手鏈或項鏈；梔子花因為花形較大，會一朵一朵單賣。三種花，香味各不相同。黃角蘭花香最持久，幽遠沉靜，從花苞開始就散發香氣。梔子花卻是完全開放後才香氣逼人，香味中略帶甜。茉莉則玲瓏潔雅, 香氣嫋嫋縷縷。

       整個夏天,成都的女人們,不論大小,身上都會戴著這些花花。就連坐在街頭乘涼的太婆們,也會別幾朵在衣襟上。做學生時, 還會把花放在文具盒裏, 別在書包上,藏在蝴蝶結下, 便會暗香盈袖,香醉往來人。不過很少有人同時戴三種花，因為香味的不同，放一起，影響香氣的純淨。女人們往往選一種最心儀的，或是隔三岔五地買不同的花。成都的女人們也很講究精致的。買花的男士也不少見，年青的居多。或是買給女友，或是買來放在自己的襯衣口袋裏。原本以為三種幽香點綴街頭是成都的專屬，前幾日看金宇澄的《繁花》,關於上海風情,市井的故事。看到有趣的描寫-----少年阿寶和蓓蒂討論郵票設計：“阿寶說，上海好看的花，是啥呢。蓓蒂說，我喜歡梔子花。阿寶說，馬路賣的茉莉花圈，一小把梔子花，一對羊毫筆尖樣子白蘭花，可以做三張一套的郵票” 上海人叫的白蘭花，就是成都的黃果蘭。殊途同歸, 馨香為誰傳, 清雅至致, 有誰不愛呢？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伴隨街上越來越多的車輛，這些賣花的小商販們漸漸從安靜的街頭，匯入了滾滾車流。通常是在擁擠的十字路口，在車子等紅燈的那麽一，兩分鍾，她們會匆忙地隔著車窗兜售，匆匆地交易，慌忙地躲避，忍受車主的嗬斥。所有的花不分大小，統統地串成一長串，買花的人隨手掛在車裏。花依然是芬芳的，但那份悠閑和精致卻再也沒有了。現在的女孩子可以收大把大把熱鬧的玫瑰，可以用各種高檔的香水，誰還會在意這些小小的白花呢？夏日街頭的馨香陣陣，隻能流淌在記憶中了。

       中學好友在微信上發她種的茉莉花的照片。久居紐約的她想來也是花了很多心思，才讓這種並不適合在北方地區的花,可以在她家蓬勃綻放。看著照片，好像可以聞到花香，可以感受到她的喜悅。

 

       林花暮雨的城池全然改變, 彌漫花香的街頭離我很遠, 舊人, 舊事, 舊時光, 早已退出了我的世界。而你，還在那裏......

(照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