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牛齋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有一天在韓國超市，看見擺放著一捆一捆的涼席，眼睛一亮，思緒立刻回到了那個年代。北京的夏天，又悶又熱，在木板床上鋪一張涼席，睡覺前用涼水擦一遍，渾身上下也擦一邊，手裏拿著一把大芭蕉扇，光著膀子躺下，一邊扇涼風，一邊驅趕蚊子。在天氣更熱的南京、武漢等地，人們卷個涼席到外邊，找個樹蔭，往地上一鋪，今晚就此一眠。如今在美國還出售涼席，也許是韓國人改不了的生活習慣，大熱天睡涼席才叫舒服。
後來就開始留意韓國超市裏的各種商品，發現了不少令人回味的老物件，比如鐮刀。當年在農村，誰都有一把鐮刀，一到夏天雙搶，十幾歲的學生娃跟著老鄉，起早貪黑。本人小腿上被鐮刀割了個口子，老鄉用土捂住，把血止住了，至今還留下了傷疤。看著鐮刀不親切，隻能讓人回想起那蹉跎歲月。
搓衣板是那個年代城市居民家家必須有的日用品，一到星期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大木盆裏裝滿髒衣服，倒上水，搬個小板凳坐在前麵，把搓衣板放在兩腿中間，兩隻手在搓衣板上上上下下、搓來搓去。換掉幾盆水，把衣服擰幹，拿到外邊曬幹。我們大概都有過這樣的生活經曆，所以看到搓衣板還是比較親切的，而且還是老式的木製搓衣板。
搓衣板簡稱搓板，也是家庭懲罰用具，凡是跪過搓板的人，見了搓板恐怕會有種恐懼感。不過跪搓板好像隻是戲說，還沒聽說過有誰真的跪過搓板。
當年洗衣服用的肥皂，是那種長方形一條的黃色肥皂，一掰兩塊，有一股堿味。現在普通超市有香皂，可是沒有洗衣皂。退休以後，自己的內衣內褲都是自己用手洗，拿出去在太陽下曬幹。以前就用香皂或洗滌劑，發現韓國超市有洗衣皂，喜出望外，買了一塊。非常好用，泡沫多，去汙力強，洗出來很白很幹淨。
蕎麥皮枕頭把思緒又帶回到那蹉跎歲月。在陝北插隊，蕎麥收獲後，老鄉就用蕎麥皮作枕頭。我們也學著把蕎麥皮塞到枕頭裏，蓬鬆透氣，夏天特別涼快。
蕎麥是那個年代深深的印記，蕎麥皮枕頭、蕎麥餄餎，還有那蕎麥花，更是令人思緒萬千。每年秋天，山坡上的蕎麥花十分迷人。粉紅色的花瓣像桃花，有時深得發紅，嬌小嫵媚，卻又含蓄低調。更迷人的是那濃鬱的芳香，有點像百合，加上一股奶油味，隨風飄得很遠很遠。
在那個美的東西都被醜化的年代，一個年輕人，被拋棄在荒山野溝，卻可以盡情享受那濃鬱的蕎麥花香，是刻骨銘心的。坐在地頭，呆呆地望著山坡上的蕎麥地，讓蕎麥花香沁入肺腑，醺得人陶醉，心靈得到淨化，朦朧中憧憬到未來的生活，恍惚中幻覺著未來的情侶。以後再聞到玫瑰、茉莉的香味都覺得虛偽、做作。蕎麥花在我心裏像初戀，令人難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