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歸 小故事（八）

為了號召動員回國，還有一招比較損，就是把囚犯家屬也調動起來，使用“苦肉計”：

孫天風，“我國風洞試驗鼻祖”，康奈爾大學航空博士，父親孫有光解放後被作為曆史反革命監禁，政府動員他說服在美國工作的兒子回國，並保證一旦他兒子回國，便會釋放他。於是父親就不斷寫信，孫天風奉父親召喚於1957年回國。孫有光1957年被釋放，與兒子一起住在清華，文革中被紅衛兵押送回老家。孫天風文革後回美國定居。

林蘭英，“中國半導體材料之母”，賓夕法尼亞大學固體物理博士。父親林劍華曾擔任過國民黨的縣黨部書記，解放後作為“曆史反革命分子”被判刑，在農場改造。下麵引自《林蘭英院士》一書：

 “福建省委第一書記兼福建前線三軍總司令葉飛到北京中南海匯報工作，周恩來總理對他說：“葉飛同誌，你們福建的老鄉，在美國的物理學家林蘭英，冶金專家薩本鐵還沒有回來。……林蘭英研究的半導體材料，我們國內還是個空白；薩本鐵是廈門大學原校長薩本棟的弟弟，國民黨海軍司令薩鎮冰之侄，影響大得很。”
　　回閩之後，葉飛把林蘭英在協和大學的同事李來榮找去。園藝家李來榮對林蘭英一家的情況相當熟悉。他對省委第一書記說：“我們把人家的父親關起來，弄到深山老林裏去放牛。您讓我如何對她家人開口？”
　　葉飛果斷地說：“您立即去莆田，跟她的家人說，我們馬上放人！”
　　李來榮來到莆田林家，對蘭英的母親周水仙說：“你叫蘭英回來吧！林劍華的事馬上就可以解決了。”這位從海外回來的園藝家講話一點都不拐彎，“這是葉飛親口對我說的，講話算數的！”

林蘭英1957年初回國，父親被放了，與母親和侄子侄女一大家子隨著到北京。受父親牽連，家裏境況十分困難，林蘭英每月207元的收入要養活這麽多人，還要接濟老家的外祖母家，時常向單位借錢。她一輩子清貧，終身未嫁。

與其說孫天風和林蘭英是被動員回國的，不如說是被“要挾”回國的。上麵說的馮永祥，不追究其父親盜竊行為，但條件是必須動員兒子回國，也同出一轍。

周恩來點名要林蘭英回國，他還點了很多人的名，一共800人，都是當年海外學有所成的留學生和有名氣的學者，作為重點動員對象，爭取他們回國，這就是所謂的周恩來800人名單。這800人都是誰至今還是個謎。可以猜想，包括錢學森等兩彈專家，也包括沒有回國的李政道、楊振寧、吳健雄、袁家騮、馮元楨等科學家。研究50年代回國留學生曆史的專家王德祿作了大量采訪工作，多次到國家機關和博物館尋求這個名單，但得到的回複都是：國家機密。從共產黨的作風來看，如果這800人都回國了，這個名單應該是個光榮榜，是政績，要大力宣傳。顯然名單上“響應號召”者不多，公布了會丟臉麵。有關學者認為，名單上大概隻有200人左右回國了。

另外，科學技術專家局還有一個500人爭取名單，大部分和周恩來800人名單相同。吳耀祖就是爭取對象之一，在美國跟錢學森是同行，不過根據錢學森對他情況的介紹，後來就放棄了。錢學森反映說，“50年時在美國要求回國的很多學生大都受到美國政府的各種迫害，但對吳則未施加壓力。參加科協的落後的人美國人知道得很清楚。我們對吳懷疑，懷疑他和美特務有關，跟進步學生的接近是不是對他們的偵察。我回來時勸他回國，他提出（1）想多學些東西。（2）要贍養父親生活，回國後收入怕不能負擔。（3）自己曆史有汙點。吳是看什麽人講什麽話的。在美置有房子，有久居之意。”

朱子浩也在500人重點爭取名單上。他初中剛畢業就隨家人到美國，在麻省理工學院隻讀完電子工程學本科，沒有更高學位。因為所學專業是半導體技術，是當時國內急缺人才，所以成為重點爭取對象，1959年回國時年僅25歲，兩個姐姐留在了美國，父母在香港定居。

總而言之，調動起所有能調動的人員，從政府到民間，動員號召在海外的留學生們回國。有幾位留學生不經意把家書拿出來對比，驚訝地發現措辭竟然如此相似。賓夕法尼亞大學博士左天覺發現家書中“早日回國”的“國”字裏麵有個非常小的問號，領悟到父親的暗示，決定不回國。三十年後，左天覺頻繁來往於美中之間，成了北京市市長萬裏的座上賓。他跟萬裏談起當年父親的家書，萬裏幽默地說，老人家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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