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我的導師和榜樣 (憶蔡大立教授)

 

江城子 中秋憶父（蔡大立教授）
蔡思敏， 於2022年9月11日

十年永別歲時長。華佗箱，藥飄香。鬆柏翠崗, 焚謁訴衷腸。謀麵天堂難識認，椿依舊，子髯霜。

清晨魂夢父還鄉。解醫綱，敘家常。細語千言，情抒對眸汪。翹首來年重敘話，中秋夜, 賞瑤光。

 

我的父親：我的導師和榜樣

家世
我的父親出生在二十世紀初一個閩南殷實的生意人家。據說老祖宗忠誠老實，將一撿到的金火煙袋送回了一洋買辦, 而開始了中國的進出口代理。我父童年喪父，少年喪母 ，依靠叔父和大姐撫養長大。他學業總是領先，父後去了廈門大學學化學，雖然名列前茅，但他始終堅持醫學救國的思想。在抗日戰爭的熱火中，父被謝玉銘校長（他的女兒謝希德教授後來是複旦大學的首任女校長）保送去了湘雅醫學院。

學業
在湘雅，父親總是姣姣之者，早年Yale 外科教授的一個論文是關於一個人從高樓掉下有什麽可能，你會做什麽檢查，做什麽治療的題目，我父親得了唯一的金牌。這個教授極力推薦父親去做外科。
內科學教授張孝騫上課時經常提問，要求學生回答問題用一個字，父親總是有他喜歡的答案。所以張教授又認為我父親應做內科。他的同學後來稱父為湖南的張孝騫。
畢業時我父蔡大立、我母李偉芳，還有伍漢文得了三個湘雅醫學院金質獎章。後來三人都是湘雅內科教授。

事業
畢業後幾年內，父就創立了檢驗科做了主任。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中期升為內科主任教授，成為最年輕的教授，這也是國內在八十年代前的最後一次正式升級。

診斷和治療
行醫多年, 我父親總是門庭若市。那年頭10分錢掛號，從未誤診。那時候，沒有什麽輔助手段，既沒CT，也沒有這麽多labs檢驗，隻靠手來診斷。現在的新一代醫生診療就是全麵scan，All tests。父親得到神醫的稱號不是吹出來的。文革前，湖南已口口相傳著“看病要找蔡大立，開刀要找金慶達（外科主任教授）。” 當時湖南省委書記張平化就找我父看感冒，找金開闌尾。

理論基礎
當我在美讀醫學院時，有時候問他一些疑難問題。爸還能記得很清楚。他的解答總是深入淺出，引人入勝。隻要同醫學院的學習和行醫有關，他都有超人的記憶。
當時神經科淩敏尤教授，在家裏摔了一下，他自己也忘了。當時也沒有診斷。一邊手腳活動減弱，說話和臉也有問題。但是他的血壓心率都正常。在pre CT Era，湘雅同僚們忙了一陣，看著病不好治，吃力不討好，想請我父來治，其中也有人想看笑話。在那時的長沙，有頭臉的人物或真得重病又難治療的患者，最後都叫我爸會診，各個地方專區經常派小車接送我爸去治病救人。當時，我爸看了淩老師以後問了幾個問題，他最後才想起好象是摔了一下，沒有明顯外傷。我爸叫外科立即準備了穿剌用的針管和針頭，經過消毒後，150cc 血從subdural (硬腦膜）下抽出。當天。淩就開始行走。許多人目噔口呆。對我爸佩服得五體投地。
另一例， 我爸的上級領導的小孩成天怕冷，有些奇怪的習慣，什麽藥都試過。湘雅的不少行家大師去診療，都沒成效，搞得許多醫生灰頭土臉的。我爸臨危受命，從容應對，領導說，“這些沒用的。老蔡我知你行“。我爸檢查了這個十幾歲小孩及其藥物曆史、病史 和所有情況。診畢就跟隨診的當地主任說用什麽藥什麽量。那位主任聞言大驚：“老師您的量是常用量的兩倍。” 我爸笑了，說一聲：“你放心，我的診斷我負責。” 我爸對化學和藥理也很熟。第二天，領導打電話給我爸高興地說：“知道你就會行。肚子裏蟲子全出來了。“
還有一件往事，一次譚震林副總理回湖南，因病住院 。雖說是高幹病房，但是當時連心髒監控都沒有。我爸去巡房，發現譚老沒了呼吸。我爸硬是一個人嘴對嘴用人工方法把他救了回來。為此，譚寫了詩謝謝我爸。
很多年湘雅二醫院有幾個主任，急救時各專科都隻叫我爸。每晚我的當街的房間玻璃被敲幾次，練就得我從小就會熬夜。我爸從不埋怨，總以治病救人為先。

為人處事
雖是富家公子，父衣著樸素，隻有一套衣服是他去官場穿的。我隨父下過一次農村，見到農村小孩流鼻涕，他總是用自己的手絹幫他把鼻涕擦掉。父親總是非常平易近人，窮苦的同事家庭找他，他一視同仁。

樂於助人
我父親在學校學品兼優。當年吳彭年教授是先當美軍翻譯再來學醫，很吃力，而湘雅醫學院的規定是一門不及格就留級，二門不及格就滾蛋Get Out。入學百人，畢業時隻剩二十多。吳真是做了頭懸梁，錐刺股，還是不行。我爸全力以赴幫助他，陪伴他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學習，一直到他順利畢業。後來吳彭年成了名教授，我爸從來不提以前的事。可吳彭年每次見到我爸就提這個事，總是心存感激。

教學
很多學生提到過我父親上課講得生動，查房時把疑難問題講得深入淺出。

教子女
父的名言是：生、養、教三事，教是最難。
父親從小就要我們培養好的品德，鍛煉好身體，抓緊學習。父的數理化書法極好。語文交給我媽。他總是以身作則，吃的用的從不講究。他教我們為人誠實，他的名言是：先想別人，再想自己。多想別人的好處，少想別人的壞處。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在腦海裏永生
當父親在時，覺得他有點囉嗦，這些我都知道。在他走後，多少次我仿佛看到他坐在廳裏看報或看我微笑示意，他的名言教導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始終回蕩。

父親，
多少次我夢到您，
人生是假？
還是此夢是真，
讓眼淚的汪洋把這一切洗清。
人生就是一場遊戲。
如果還有下一場，我會步步緊跟:
您高舉的明燈.
父親，您在我腦海裏永生！

作者簡介

蔡思敏 MD，美國加州眼科醫生，北美華人醫師聯盟終身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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