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山、那廟、那老陳!
早在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在北京西郊的大山深處有一座古廟,這就是北京市園林局的戍台寺管理處。這座名叫《戒台寺》的古廟始建於隋朝,距今應該己有1300年的曆史了。古廟是過去和尚出家剃度的地方,海拔多少米不知道,但是從山下乘車上山的話,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就要環繞十幾道彎,因此這條進山的必經之地便被當地山民稱之為〝十八盤〞。
在距戒台寺約15公裏之外,還有一座千年古寺名叫:《潭柘寺》。文化大革命前,這座古廟曾是化工部的療養院。大約在七十年代的時候,這二座保存完好的寺廟被收歸了國有,並被例為國家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古刹被政府接管後劃編到了北京市園林局下屬的12大公園的管理範圍之內,在經過若幹年的內部整修後,這二座千年古廟便做為景點向社會公眾開放了。
在戒台寺管理處組建之初,市局對這個新組建的管理處還沒有正式的人事任命,處裏的日常工作便由海軍轉業下來的老聶和天壇公園調來的老陳臨時負責。老陳比兄弟我大十幾歲,屬於那種私下稱〝哥〞老了點,而稱之為〝叔〞又小了點的那種人,由於老陳那時還沒有正式的職稱〔屬於妾身未明〕階段,那該怎麽稱呼他呢?索性我們就都簡稱他為老陳吧。然而:這卻是老陳最不願意聽到的稱呼,他總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暗示我們,對他的正確稱呼應是〝處座〞。
老陳的大號叫:陳xx,1米7幾的身高,長得黑不溜秋的,他屬於那種扔到煤堆裏就找不著的主,這猛的一看就和剛出坑的陝西兵馬俑似的。80年代初的時侯,國家機關的配車還有嚴格的等級製。那時處裏除了班車和生活采購的小麵包車外,局裏還給我們這個新組建的管理處配備了一輛嶄新的北京牌212型軍用吉普車,這在當時是我們處裏最體麵的一輛交通工具。可是就這麽唯一的一輛最牛B的車還被老陳一人獨霸著。另外老陳他這個人總愛模仿大官,平日裏就不會好好的說話,他一開口總要加上一些語氣助詞,如:〝噢〞〝嗬〞之類的,頗有東施效西施之嫌,慢慢的他都習慣成自然啦。
從戒台寺到市區有35公裏的距離。再加上那時我們還年輕都還沒有結婚成家,所以我們幾個家住在市區的同事一般都是周末才乘班車回城,平時就住在廟裏。在山區工作不同於在市裏,業餘生活比較單調尤其是到了冬季,晚上的時間除了看電視幾乎是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的。因此幾個人湊在一起打一打撲克牌,抓幾把黑A便成了我們樂此不疲的娛樂項目。有時爭奪激烈大家的興致一高就玩到了後半夜,對此:我們的〝陳處座〞是都看在了眼裏,也記在了心裏,但他嘴上卻什麽也不說。有時候他麵對晚起正懶洋洋洗漱的我們,甚至還麵帶著慈祥的微笑詢問道:〝你小子、昨晚又輸了吧、、、、、、〞。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誤認為老陳這是在關心部下的疾苦,是〝處座〞善解人意的一種表現方式。說不定到5號發工資的時候就會多些獎金補貼呢。但很快的我就發現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老陳他這哪裏是關心我們呀,他這分明是在給我們記錄在案呢!還企盼〝陳處座〞給我們多發放一些〝山區補貼〞,我們真是腦袋裏進水啦,這不是在做春秋大夢嗎。
某一天的上午,局的一位領導來處裏視察工作,老陳他頓時就像剛打過嗎啡似的站在院子裏興奮地喊道〝劉XX、趙X、這都幾點了,怎麽還不起床呀?你們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性啦、、、、、我塞的!經老陳那大嗓門誇張性地一喊,以往你所做的一切工作那就算是附逐東流了,都被他這一嗓子給否定啦。就從那之後我們與老陳之間的〝梁子〞那就算是結下啦。
前麵說過了:我們處裏唯一的一輛吉普車還被老陳獨霸著。他隨隨便便找個借口就讓司機拉上他往市裏跑,說是去匯報工作。其實不然,老陳他之所以這樣做有二層目地。一是可以借機到局裏鞏固他〝妾身末明〞的領導地位,二來呢?回到市裏後他也可名正言順的〝常回家看看〞。如此一來,他便真正地做到了革命和生活的兩不誤。老陳真是拿我們都當傻子啦。
1984年攝於戒台寺--臥龍鬆
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老陳每次去局裏的時候,他總是念念不忘,忙裏抽閑的去給我〝紮上一針〞。那時我媽在局裏是主管園林旅遊的處長,老陳打著關心我的幌子總是去我媽的辦公室匯報〝階級鬥爭新動向〞。他給我〝上眼藥〞的時候,總能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甚至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齊大姐呀,這個孩子本質挺好〔注意:這是鋪墊重點在後邊的但是〕但是在工作中這孩子他就是不能夠高標準要求自己,在生活中不能夠向低標準看齊、、、、、、有的時候還專跟組織上唱對台戲,你說批評他吧,他還跟你瞪眼。這不是嗎,前幾天局裏要春遊大檢查,我剛說要讓他早點休息,他就跟我拍上桌子啦、、、、、〞。
你想當我媽聽到他老陳的這番控訴之後,她還能饒得了我嗎?設身處地的想想看,我媽在戰爭年代就加入了中共,而且搞了半輩子的政工,是個標準的馬列主義老太太,她怎麽可能允許她的兒子像老陳描述的那樣。本來我媽對我不要求入團、也不要求入黨就很惱火。現在好了,老陳又給我加上一條無組織無紀律,這就等於是在火上澆油啊。尤其是我媽在局本部工作,我又在下麵的公園管理處工作。這就更不允許我讓人說三道四啦,因為我是齊裕輝的兒子呀。我說怎麽每次到了周末我要回家的時候,老陳就衝著我哼小曲呢?原來如此!搞不好每當我在家裏受訓斥的時候,老陳這家夥正在心中竊喜呢。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後,心中無比的憤慨。為了出一出憋在心中的這口惡氣,我和處裏的趙晨設計好了一個坑害老陳的計劃,我們決定要嚴厲懲誡一下這位到處給我們下絆的〝陳處座〞簡單的說:就是要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千方百計的招著老陳生氣,一句話就是讓他不痛快。反正老陳看著我們倆總不順眼,我們倆看他也不順眼,即然彼此都相互不順眼,那就是敵對關係啦。再者說了:老陳給我們使了那麽多的壞,我們自衛反擊一下也不存在什麽內疚感。
那是春節前夕的一個傍晚,老陳又故技重演,他像以往一樣說了一聲:〝明天我去局裏嗬、、、、〞之後就叫司機朱八戎開著吉普車把他送回市裏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老陳慣用的技倆。去局裏隻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而己,其真實目地就是幹點自己的私事,並趁此機會在家裏貓二天罷了。當時我們幾個下屬誰也沒有說話,當然我們也沒有權力阻止他。到了晚上11點多鍾了,估計此時老陳己經在被窩裏摟著媳婦打上呼嚕了。趙晨拿起了辦公桌上的外線電話、、、、、、
隻見這哥們撥通了一個號碼後,那說假話的語氣就跟真事似的:〝喂!您這裏是鼓樓大街XX胡同的傳呼電話嗎?噢!您好,大媽!我這裏是園林局戒台寺管理處。麻煩您給我們領導陳XX同誌家送個電話,對、對、對!實在是不好意思!是這樣,我們處裏的老聶同誌呀,他現在病危住進醫院的急診室了。對!情況很嚴重,醫院剛來電話,讓領導去呢。對!還得帶上支票救人性命嗬。是、是、是、大媽!我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但這事我們都做不了主呀。老陳他是我們的最高領導,麻煩您了大媽,您就辛苦一下給送個電話吧!好、好、好,謝謝您大媽,那您記一下醫院的地址吧、、、、、、
掛上電話後我們高興的那叫一個樂呀。興奮的簡直都想小聲地喊〝烏拉〞。其實那來的什麽病危,那有什麽急診室呀。這一切都是早己設計好了,編出來坑一下老陳的謊話。目地就是要攪和攪和這個平時愛給我們〝下套〞領導的美夢,千方百計哄著領導生氣罷了。這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話說老陳那邊摟著老婆睡的正甜蜜呢,突然間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吵醒,詢問之下,方知是胡同口送傳呼電話的大媽。盡管心裏有180個不樂意,但他嘴上還是得謝謝人家。當他聽說單位裏的部下十萬火急地找他,他先是疑惑,緊接著革命警惕性就隨之而來了。今晚處裏就是劉×和趙×在家,這倆個討厭的家夥平日裏他倆就勾結起來與自己唱對台戲,這深更半夜的不會又在要什麽花招吧?一想到此他心裏就更加疑惑了。肯定是惡作劇,接著睡、不理他!
然而:〝陳處座〞剛一躺下就又披衣起來啦,老陳他轉念一想,可這事萬一要是真的呢?本來老聶這個人平日與自己的關係就十分微妙,在目前這個人事安排的關健時刻!、、、、越想他心裏就越沒底,於是他跟老婆請假:〝單位裏有點急事,我得去處理一下,你先自己個睡吧、、、〞。說罷起身下床穿衣,頂著呼呼直刮的西北風跑到了胡同口,他又反拍起了傳呼大媽的窗戶,他需要再重新核實一遍,他要給戒台寺掛電話、、、、、、
再說山裏邊那哥幾個都是什麽人呀,雖然稱不上是〝依修〞轉世,但無論怎麽說,也比他老陳聰明呀。況且〝三十六計〞和心理學家的那一套把戲早就活學活用地運用於實踐當中了。給老陳謊報軍情的電話撥出之後,我們早就料到了這老狐狸會來這麽一手,於是索性把電話聽筒摘下扔在辦公桌上,弟兄們從容地泡上了茶,盡情的玩起了爭上遊、抓黑叉、、、、、、
事後得知,老陳那天晚上站在胡同口撥打單位裏的電話,聽筒裏傳來的總是滴滴達達的盲音,凍得老陳是全身哆嗦,凍得他是上牙直打下牙。再繼續撥還是滴滴達達的占線聲,聲聲都揪著領導那顆顫抖的心呀!這可怎麽辦呢、、、、、?
看來老聶是真的病了,可能病的還著實不輕呢。要不怎麽電話總是占線呢?再說怎麽就連平日裏吊兒郎當的趙晨都四處聯係了呢?思來想去、反複權衡、看來隻能親自出馬了,一想到此,老陳他一咬牙覺也不睡了,回到家推上自行車,頂著隆冬二月的寒風,急急忙忙地奔向那個胡編亂造的醫院急診室去了、、、、、、
當然:這件事肯定是經不住調查,最後肯定是〝紙裏包不住火〞,不過沒關係,跟領導開一個玩笑能有多大的罪過呀。挨一頓批評,作一個檢查而已。不過老陳他也因此而得救了,否則:若按照我們的原計劃,過不了幾天那《換房啟示》就又該貼到古樓大街上去了。那樣的話,老陳家裏就會天天的〝高朋滿座〞,那些前來〝換房〞的訪客,非得把〝處座老陳〞氣瘋了不可。
光陰似箭呀,一晃30多個春秋過去了。如今回想起年輕時的這個惡作劇,似乎己經是很遙遠了,但在感覺上,它又仿佛就像是發生在昨天。唉!也不知老陳他如今怎麽樣了、、、寫到這裏內心深處百感交集,有一種〝夢裏回它千百度〞之感,一想到此:眼睛有些濕潤,又想北京、想我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