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何軍來接他們去霧海灣周邊轉一轉。路上他們開過過一個極小的教堂,周圍一片草場,點綴著三三兩兩的綿羊。魏文叫何軍停了車,孩子們向著綿羊飛奔而去。魏文下了車,慢慢地向教堂走去,何軍走在她旁邊。教堂很小,隻有一間房子,四周用柵欄圍了一圈。柵欄用一個鐵栓拴著,但是並沒有上鎖。魏文伸手放在栓子上麵,抬眼看著何軍,“可以嗎?”她問道,她的眼睛閃著孩子般調皮狡黠的光。何軍聳了聳肩。魏文推開了柵欄,兩個人走了進去。院子裏收拾得很幹淨,一條石板路通向教堂,另一邊的角落裏有一個很小的聖母像和一條長椅。教堂的紅漆門關著,一根長長的鐵條也被漆成紅色,橫架在門上,作為門閂。魏文伸手抬起了門閂一端,卻沒想到門閂的另一端並沒有固定,鐵條失去平衡,一下滑落下來。何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沒有掉在地上。魏文差點冒犯了基督,不敢再造次。她退後一步,看著何軍輕輕地把門閂放在一邊。他伸手去擰門把手,然而門被鎖住了,紋絲不動,仿佛在告訴他們,今天的遊戲到此為止。
他們轉頭從教堂的小院子出來,把柵欄關好。魏文的眼光投向遠處正在給綿羊拍照的孩子們。“這些綿羊都是散養的,夏天它們自己到處吃草。夏季結束的時候大家一起把它們抓回來,要好多人一起合作。”何軍介紹說。魏文轉過臉來看著他,“那你呢,你幫忙抓過羊麽?”這是她第一次問及他的過往,她聲音裏帶著笑意。“我抓過。”何軍停頓了一下,“年輕的時候。”他有點想多說幾句,但是又改變了主意。女人沒有再問下去。她的目光轉向那一片草場。風非常大,吹得呼呼作響。草在風中搖擺著,翻起一片綠色的波浪。一隻灰白的小鳥在天上奮力拍打著翅膀,風吹得它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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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孩子們累了睡得很快。魏文坐在床上翻白天的照片,看著看著覺得自己反而越來越清醒了。她決定到客廳裏去坐一會兒。別墅的客廳有兩麵牆都是落地玻璃窗,一麵正對著霧海灣,一麵則是延綿的山脈,上麵長了一大片藍紫色的野花。這裏緯度很高,夏天即使深夜了天也隻是暗了下來,並沒有黑。窗外的景色依然清晰可見。霧海灣的海浪拍打著黑色的沙灘,不分晝夜,亙古不變。遠處白色的霧氣纏繞在碧綠的山頂。魏文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安心過。安心地接受一個人的照顧。安心地知道他就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他在那裏全心全意地做他份內的事,不窺探,不審判。他的目光沉默而溫柔,在這目光裏過去和將來都不再重要。她慢慢地放鬆下來,蜷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