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在一次退伍軍人醫院慶祝退伍軍人節的大派對上結識了一個推著大蛋糕進場的老人。人家說他快一百歲了。司看了非常羨慕,那時司是八十四歲左右,希望也能這樣健康、長壽。司讓我陪他去聊聊。
首先問他這個大蛋糕是買的還是自己做的?他說是自己做的。他就住在醫院對麵的居民樓裏,每年醫院開大派對,他就做個大蛋糕來助興。
司問能去他家看看嗎?他說很歡迎,然後寫了地址。並說派對後可以到他家坐坐。
散會後,我們開車送他回家。和他一起進了家。這是兩臥一大廳的公寓。總的麵積非常小。沒有做飯的工具,看來那個大蛋糕完全用手做出,對於九十七歲老人真夠不易。
他二戰時在歐戰場做飯,學會做西式點心。複員後在出版社做包裝、裝車工作,進八十歲因工作速度低而結束,退休。他的夫人很早去世,女兒在新州工做,常來看他。
幾年前,他的鄰居一個波蘭來的女士為身份和他結婚。這位女士在婚前曾好好照顧他多年,兩人有感情,所以同意結婚,成為公民後拿到他一半的社安金,回波蘭探親一直未歸。在她可以回波蘭時曾帶他去波蘭玩過。了解她在波蘭的生活。沒想到成為公民,就不回來了。
我說她拿到美國政府的社安金後,在波蘭足夠花,英文不好就不回來了。實際是騙了老人。她不回來也無法離婚再找一個。
我問這時單過?他說在教堂的難民收容所找到一個黑女人。陪他住,但白天她自己總出去玩。這天沒在。
他約我們周日到他的教堂去做禮拜,認識那些人。也可以看到他的陪伴。
我們按時去這個教堂做禮拜,想進一步和老人交朋友。做完禮拜發免費午餐。我們和老人的陪伴黑女人站在長長的隊伍裏,隊伍前進極慢,見旁邊房間有一個大三角鋼琴,我的手又癢了,就去摸這個琴。這位黑女人也過來。
她說:“你會彈琴?”
我說:“如果你想彈,你來彈。我家有立式琴,我隻是來玩玩這個大三角。你平時沒琴彈,趕快玩一會。”
她說:她不會彈鋼琴,會拉提琴。
一聽她是有教育背景的。我的好奇心上來了。我們聊起來。她告訴我她曾是非洲某國駐聯合國大使的夫人,在她自己的國家上了大學,學的是國際關係。來紐約後,最近她丈夫和她離婚,娶了個美國人,由此這個外交官可以得到美國的綠卡。她沒有美國綠卡又不想回國,沒地方可去,就住在教堂的收容所。那裏有兩個大房間,分別住著男、女。
在她們的房裏住了二十幾個無家可歸者。這些人文化程度極低,行為極糟。偷東西、吵架是小事,動手打架、捅刀子,都幹得出來。沒有安靜的時候,甚至睡覺時還帶來男朋友睡在這單人小床上。
每天都有人來這裏找工人,就把她們展覽一遍。有一天,這97歲老人來找保姆,她被挑中了,就幸運地離開了這個可怕的收容所。
教堂和市政府辦的收容所都存在經費問題,沒有足夠管理人員。教堂信徒的捐款和納稅人的稅錢要派許多用場,不能投很多在庇護所。況且也不願讓他們久留、以此為家。所以紐約有許多無家可歸的乞丐。
司經常會和老人電話聯係。認識一段時間後,司讓我開車接老人到我們家來玩。我認為是顯擺他的優越生活條件。
在我家午飯後,他們倆坐在沙發上大聊起來。司問他長壽的秘訣,我馬上也豎起耳朵來聽。隻聽他的訣竅是不停地做愛!
他大談他的做愛經曆,一直到這時97歲從沒停止過。我插話,一禮拜幾次?他大笑,那有說一禮拜幾次的?有機會就是天天。
我說有些男士說,沒有那個要求,他說那男士身體不好了。他說他就可以每天,直到這時。
然後他大講道理,說做愛是最好的運動。做愛時會使呼吸加速、心跳加快,比一般的跑步運動量還大,還激烈。所以做愛是鍛煉心、肺的極好方法。
司聽後高興之極,對他自己處處尋找女人做愛給出理論支持。
我聽後問如果每天沒有女人呢?他說總可找到的。我問用妓女?他說如果有錢就用。我問不怕得性病?他說找幹淨的,自己要會保持清潔。他一輩子也沒傳上性病。
我明白了,那波蘭女人和這個黑女人都是他的對象,不按妓女付錢當然很便宜。
很久沒有聽到老人聲音了,司到醫院打聽,據說得了癌症住到臨終療養院了。
一次我在路上碰到了這位黑女人。問她做什麽呢?她說老人沒查出癌症之前,他女兒就把她轟走了。因為他女兒怕老人死後她不搬走,就讓其父賣房,住到女兒家。不久就聽說老人有癌症了。她被趕走又住到收容所,這時在等工作。
司一直考慮怎樣渡過自己的晚年,曾拿到各種資料,並實際考察。
打聽到老人的住處後我們去看。這是臨終療養院。進門的正廳有禮拜堂,大概是追思活動之處。打聽到老人的管理區,這裏有一個較大房間,每個病人躺在活動病床上,或坐在輪椅上,有男有女,每個人都毫無精神,耷拉著腦袋,有人見我倆進來眼睛一亮,似乎升起活的希望,我看了他們,盡量保持笑容,去握住他們的手,給予鼓勵。
這個屋裏大概二十個病人,一個護士坐在一端。我們找到了這位老人,他一方麵很高興,一方麵說照顧好你們自己。因為我已經告訴他司玩女人之事。他說住在這裏很有規矩,不能隨心所欲,吃飯一個護士輪流喂,大小便也輪流,輪到時就去,否則就要等下一輪。他說他快一百歲,夠本了。沒白來世界走了這近百年。讓我們不要花時間再來了。這個環境讓人看了非常憂鬱,對身體不好。
他不滿意女兒賣了他的房子,讓他住在這裏。如果和女兒住,雇個保姆會比這裏舒服,隻是醫療條件不好,總要驚動女兒送他去醫院。把他扔到這裏,一切全包,女兒不用出任何力,再也不聞不問,在家等這裏的死亡通知書。一個苦澀的表情掠過他蒼老的麵頰,然後一陣苦笑。我看了此情此景,眼淚在眼圈轉著。一個人不論多麽風光過,最後就是這慘狀。
沒呆多久我們就離開了。回家的路上,我看見司臉色不好,大概在想自己的後事是否也如此之慘?我說如果我們住在一起,我一定照顧他到最後,不會讓他住到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