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每天晚飯大家在她房間共進晚餐,像一家人一樣,客客氣氣,閑聊幾句放鬆一下。但大家一入座,她就從我女兒罵起。我女兒和軍完全不同,軍完全熟悉、習慣婆的規矩。從小在這樣的規矩下長大,潛移默化,做得完全符合大人的要求。
我女兒雖然在我家長大,上小學前是在外麵全托。上小學後,我們上班她就在外麵玩,到不同的同學家玩,看到不同人家的長處、短處、聽到各家大人各種議論,她懂得人間的世道比同齡小孩要多太多。我們給她定的規矩都不能遵守,更甭提婆的標準了。
婆看不慣她的各個方麵,從走路、關門、坐姿、言談舉止都不順眼,下課不按時回家學習等,在婆眼中是個十足的野孩子。我們從來不會天天責罵女兒,現在天天要被罵。誰都有自尊心,經過幾周這樣的被罵,我女兒不吃飯甩了門就走了。在我心裏一陣作痛,因為女兒開過扁桃腺,身體稍有好轉,但仍然是個老病孩。
第二個被罵的是我丈夫,最後是罵我。我們上班人在單位都很忙,婆沒來前,隻在共同做晚飯時說幾句,晚飯時和女兒說幾句,飯菜簡單,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又各自伏案工作。婆來後我想晚飯時我們陪她一會。沒想到就聽她罵,誰都不高興,誰也不輕鬆。我成了三明治即要照顧婆的情緒,又要照顧女兒和丈夫的情緒。我當時並不懂應怎樣照顧老人。老人應當和人交往,以減少得老年憂鬱症的可能性。我隻覺得婆來了,讓我手忙腳亂。把我家的生活習慣全部打翻。
難道我家原來的生活習慣真要全部大變嗎?讓她來住本是為了省時間。如果她來住要花更多時間,那還不如不來。如果她自己住人大,該如何生活呢?
我前思後想許久,還是鼓起勇氣對母親說:我們分開吃飯,是兩家,各做各的,各吃各的,就像她自己住人大那樣。
我建議她每天散步到合作社買食物,回來給自己做飯是個消遣。合作社沒有的我們到五道口給她買。遠的地方不可能每周去,因為實在太忙。如果她不能自己買菜做飯,我可以給她找安徽小保姆,請她幫助和陪伴。說完我很快找了一個安徽小保姆,一周來三次幫她買菜、做飯、洗衣搞衛生。一切平靜了下來。
母親來的第一關,吃飯問題就隻好這樣解決了。我當時太不虛心,應當請教一下妹妹她們是怎樣共同生活的。
我校家屬區距離校門口很遠,到校門口才有公共汽車,要轉幾次車才能到人民大學。母親走不動,不能去人民大學。那時我校校園無公用電話,她也不能打電話聊天。為此她抱怨住我這裏失去人民大學的老朋友。她有朋友在人大?我從沒聽說過。在文革抄家時聽說有人對她幫助。但從沒聽說她有幾個好朋友,因為她總抱怨沒人聊天、串門,沒人可以互相幫助。一直要求我們照顧。孤獨是母親來我這遇到的第二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