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看院子。我住在那裏印象最深的是大門口的藤蘿架春天花開香滿園;在房子門邊的海棠樹,花開不結果;東廂房外側的高大黃刺梅遮住陽光;後院南排房牆外的鮮豔奪目紅薔薇;57號與58號的分界兩大棵葡萄架,57號大黃狗的身體埋在樹下使那年葡萄獲得大豐收。在南端外牆邊的幾棵樹高高的筆直的樹杆長滿葉子沒有花,不知何名。
湯雙先生1957年生在這裏。對這裏充滿感情,他描述這個院子的樹木有許多我都不知道。最突出的是有一棵桑樹,他仔細形容他姐姐湯丹上房頂去采摘那些大粒的桑椹,吃得滿嘴、滿臉都是深紫色。他太小不會上房隻能在下麵摘小的吃。另外有一公一母兩棵白果樹,每年母樹結出許多白果很好吃。在白果樹下有長椅供老人和保姆帶著小孩曬太陽,東家長,西家短的聊閑天。還有報春開粉色花的毛桃樹,沒有可食用的桃,隻有毛桃核,為了有錢吃冰棍他就把毛桃核中的仁挑出來到海澱大街賣給中草藥收購站。他還用毛桃樹膠粘蜻蜓。院中還有棗樹、李樹、梨樹、丁香、風樹等,我想這些是否在1952年他們住入後種植的。要不然我為什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看來新主人家每位心情比我們當年好。充分利用大院子,種植各種樹木、花果,在院子玩耍,散步、乘涼、曬太陽等。我們家人忙於政治運動、學習、毫無心情去欣賞這個院子,我隻在我的窗前種過草花。
他還描述了他們小時的玩法和我們當年大不一樣。
那時他們常玩軍事遊戲“口令”。把參加者分成兩組,確定兩個“家”,一個選在西北角66號的大榆樹,一個在東南角58號作者住所前院的大白果樹,這兩棵大樹後麵是圍牆,無後顧之憂,容易看住家。哪個隊把對方成員全部消滅或抄了對方的家就是遊戲勝利的一方。
參加者在戰鬥中要充分利用燕南園的環境、地形。奔跑於這兩棵大樹中間的各個住宅和一個大遊戲場。他們利用這種形勢聲東擊西,打埋伏。還發現了一個暗道:由57號地窨子小門可鑽到58號地窨子,出了地窨子走不了幾步就是大白果樹,可以出其不意地抄了這個家。
我們小時不是這樣玩的,我們大家都到遊戲場玩,從不私自進入人家的院子,除非那家的小孩邀請我們去玩。燕南園每一個房子都有鬆牆圍繞,非常漂亮,各家的院子都收拾得非常美麗,誰也不會踐踏草地,我們都知道尊重各家的權利。
“往事”中也寫了湯雙和他朋友的惡作劇。例如看到51號的棗成熟了,他們很想吃,相邀幾個夥伴拿著竹竿、臉盆鑽進花格漏孔磚圍牆的小院,用竹竿打棗,棗掉到地上,趕快拾起、放入臉盆、撒丫子逃跑。讓主人抓不住,為了成功,事先幾人經過了稠密的分工,做好充分準備。
這和我們當年是絕大的區別,我們絕不會私自拿人家的東西,有好東西主人會邀請大家去分享。記憶最深的是60號沿著鬆牆有一圈山櫻桃樹,每年櫻桃成熟時夏仁德夫人一定請我們小孩到她家采摘,那白色、紅色的成熟果實非常香甜,可口,邊摘邊吃,還可帶回家。
這反映了解放前、後對兒童思想教育的不同,我們那時是解放前,是私有製社會,大家都知道要尊重私人物品的所有權,自己家也希望得到人家的尊重。
解放後住在校園的孩子,沒有私有概念。他們認為各家院子都是學校的一部分,不屬於一家或幾家。一個房子住好幾家,各家也不修飾、保護院子。所以在各家院中跑來跑去,認為非常自然。隻是不會私自進入私人的房內,去拿人家的錢財,如果拿了就是小偷。對兒童的教育是不許當小偷,其它都不用尊重。特別是文化大革命抄家、打砸搶算是革命行動,隻是不許歸自己所有,這時就完全沒有私有觀念了。
到美國特別體會這一區別,每家的住處必須得到尊重和保護。大家不隨便去串門,除非預先聯係,得到允許。在風景優美的地區,私人住宅的大房子,修飾成精致典雅的大花園,比附近的公眾公園要漂亮得多,不設高圍牆,雖然大門敞開,遊人決不會進入大門半步。
1995年在長島南漢普頓村,一個休息日我在近海邊的馬路散步,很想沿海邊走走,但全是私人的大房子。突然看到一個寬闊的地方,內有一些花壇,假山、漂亮的小亭閣、曲折的小徑,遠處就是海邊。我想我總算找到公園,可走到海邊散步了。興奮地跑去,在花園門口立著大牌子“私人財產禁止入內”。我非常掃興,隻好站在園外欣賞這美景。
一次我和丈夫卡爾開車在佛羅裏達州的一個風景優美的島上,喜歡看風景和大房子的我,開著車轉入一個極其漂亮的寬闊地方。剛開進一點,幾個帶槍的兵跑出來,我知道糟了,馬上告訴丈夫。我們馬上停車,非常禮貌地走下車說對不起走錯了,我丈夫解釋他視力不好看不見,我英文不好,沒看懂牌子。這些兵看著一男一女兩老人,還挺有禮貌,就不再說什麽了。我先生問他們這是什麽地方?他們說是個大人物的住所。我不熟悉的名字,我先生知道他。美國憲法是保護私人財產的,大家必須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