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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德州神秘營悲劇,令人痛心,但更令人遺憾的是,社區討論迅速走向兩個偏離重心和問題根結的誤區:
一是歸責追責上的短視 - 很多人聚焦於災情來臨時某方“是否及時營救”“有沒有收到預警”“有沒有做錯什麽”。我不是說這些不重要,但它們處理的是事發當頭的應急,這總是被動的,受到災情本身的掣肘,效果偶然性大,絕不可能理想。至於歸責於女童們不會自救,則更是沒有道理了。在有關部門調查追責時,人們更應關注如何從必然性上加強預防,各方擔起各自的責任,不讓慘劇再度發生。
二是政治綁架和攻訐:另有些人則迅速將悲劇歸咎於DOGE對政府部門的裁減,或者多元政策(DEI)對政府資源的分散和工作重心的幹擾。理論上講,這些因素與事件有可能性上的聯係,但這些人的目的不是真為了追責,而是把一個本應以科學與安全為核心的問題變成左右之爭。至於拿營地創辦者基督教會的屬性來說事,則更是別有用心煽動文化戰爭了。
為了避免上麵的誤區,我們一定要看到問題的真真所在:為什麽這個營地幾十年來屢次處在洪水之中,在氣候異化已是科學界的公認之下,卻從未真正采取或升級防災能力?為什麽在氣候極端愈發頻繁的今天,我們仍沒有係統化的“氣候適應”策略?
說這個我是鬥膽的,無知的人可能會攻訐我借機推銷氣候政治。實際恰恰相反,氣候政治是圍繞“減排”和氣候幹預( climate mitigation),而我完全不牽涉減排與氣候幹預這一極度政治化的論題,我說的是被各種政治議程遺忘的“氣候適應”(climate adaptation)。
稍微往細裏說點,氣候適應是整個氣候科學中最被忽視的一環。雖然減緩氣候變化(通過減少碳排放)始終主導著媒體報道,社會運動和政策討論,但“適應”已經改變的氣候卻往往被忽略。"適應"不那麽意識形態化,不夠引人眼球,也不容易帶來短期利益。但適應是那個真正能夠拯救當下生命的部分。它關乎的是我們如何更新洪水地圖、加固基礎設施、安裝預警係統、並讓社區了解自己真正麵臨的風險。
德州尤其是它的丘陵地帶,山洪發生的頻率和強度近年來顯著增加。科學家早已確認,隨著氣溫升高,大氣可攜帶的水汽增加,從而導致暴雨更加猛烈。然而我們的土地規劃、建築規範和應急響應卻遠遠沒有跟上氣候變化的腳步。一次又一次的災難,不僅僅是因為氣候正在變化,更是因為我們沒有跟著變化去應對。
別把Mystic營地的悲劇當成孤例,也不要把前麵剛發生的加州大火悲劇,和世界各大洲越來越多發的破紀錄高溫嚴寒幹旱洪暴當成孤例,它們是一記又一記警鍾,越來越緊促地提醒我們,氣候變化並不是某種遙遠的抽象威脅,不是未來幾十年的問題,不隻是溫室氣體的數據,它已經在改變我們的地形,天氣和生存環境。它已經對那些最脆弱,最難自救的人群造成巨大傷害 - 孩子,老人,弱勢社區。傷害還將繼續擴大,包括那些根本未曾意識到風險存在的人,澳洲悉尼兩周前一場沿海氣象風暴突襲,塌方了一長條海岸,上麵的豪宅頓臨滅頂或棄為廢墟的風險。
掛一漏萬列些基本的氣候適應與預防措施:更透明、更嚴格的洪泛區劃分;將建築規範與現有風險掛鉤,而非依賴過時的標準;讓每一個高風險區域的營地、學校、養老院都安裝現代化預警係統,進行定期演練;公眾擁有基本的氣候風險素養,把“適應”從氣候議程的邊緣推向中心。
如果我們真心緬懷那些失去的生命,就必須停止將災難當作政治爭鬥和賣弄小聰明的舞台,而是將關注點從指責轉向傾聽,從意識形態轉向科學,從減排轉向預防與準備。對政治人物和政治議程來說,氣候適應也許不會給他們製造頭條新聞,但它能給民眾和人類帶來真正的安全,它需要協作,謙遜,長遠眼光 —而這些正是當今公共話語最缺乏的東西。是時候拋棄氣候政治,重拾氣候科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