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 我感到心悸

今夜雷聲隆隆，一陣陣豪雨中在窗前回看這兩年的世界，覺得像在看一個水晶球，當然看見的並不是澄澈透明，而是令人心驚的五彩繚亂。

兩年前的三月四日，澳洲有史以來最大的山火，在持續燃燒整整六個月後終於湮熄了最後一根火苗，此時的世界，已經在新冠的攻城掠地中陷入一片驚恐。悉尼市上口罩遍求不得，不是因為搶購，而是人們在半年的煙熏火燎中已將口罩消耗殆盡。三月十一日，世界在千呼萬喚中，等來了WHO將新冠肺炎定性為全球大流行的宣布，這給了堅守程序正義的西方國家以動用國器抵抗瘟疫的法理性。那天一早登上通勤火車，車廂裏的乘客奇異地比以前少了小一半。

到了辦公樓麵，驚詫地看見自己的辦公桌上，不知是誰留下一本被利刃破損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書（見那天的博文和照片），一本重構1986年震驚世界的蘇聯（現今的烏克蘭）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核泄漏事件的書。事件開始政府拚命掩蓋真相，而搶險人員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衝入現場封閉核反應堆，上演了一幕可歌可泣的悲壯活劇。事後，切爾諾貝利被永久封禁成了一座鬼城。

當時自己在空蕩的樓麵膽戰心驚檢視這本書的場景，至今記憶猶新。直到那天深夜，才收到一條短訊，書原來是一個以前的華裔同事留下的，他曾經當過記者。一周後，我們就開始了居家上班的日子。

今年三月第一周，隨著政府全麵解禁，我們開始陸陸續續回到辦公樓。還是空蕩蕩的樓麵，但桌上並無任何詭異事物，有的是餐區裏屏幕上無聲滾動的烏克蘭戰事，還有窗外嘩嘩的大雨，是的，澳洲東海岸正遭受千年一遇的暴雨襲擊，四個多星期豪雨連綿，洪水暴漲，河流泛濫，千戶被淹，十數條生命喪失。

俄軍剛入侵烏克蘭時，戰事還很溫吞，烏克蘭城市尚無一座淪陷，戰聞中出現的第一個熟悉的地名，卻是切爾諾貝利，這座鬼城幾天內就被俄軍控製了。此後戰況越演越烈，無辜民眾逃難和死傷的畫麵開始湧現，伴隨的是普京的核戰叫囂，以及歐洲最大的紮波羅熱核電廠遭受射擊，起火，然後被占領。

兩年是漫長的，料不到的是，首尾的事件竟然如此相嵌重合，百年一遇的山火，千年一遇的洪水，烏克蘭切爾諾貝利，又是烏克蘭切爾諾貝利，核事故的傳記，核威脅的現實，至今起因不明奪命三百萬的瘟疫，和馬上接著的起因荒誕還不知要奪命多少的戰亂。

這些，將漫長的兩年壓縮成了一張薄薄的明信片，從詭密的遠方飄到了窗前，令人脊涼心悸，透過夜雨其實我什麽都看不見，但隆隆的雷聲卻仿佛一聲聲警示，氣候變異，瘟疫，核戰。這個深夜，世界，正麵臨二戰後最危險而動蕩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