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風景

不知不覺間人漸漸地老了,老了化成了一道風景,風景裏是我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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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無依之地“觀影散感

(2021-02-15 11:48:40) 下一個

 

Nomadland review: Frances McDormand drama is a masterpiece | EW.com

我有我的方式去欣賞電影,每一部我喜愛的電影裏,都會有我被打動的地方。每當放映廳的燈光熄滅,銀幕上的片頭開啟,我開始期待電影中令人心動的那一幕。

我一直認為電影必須是在電影院裏觀看欣賞的,更何況這部”無依之地“是根據非虛構性小說改編,影片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劇情框架的搭建完全任由導演個性化的操作。倘若要保持在專注的狀態下完整觀看這部影片,對我而言就必須要求有一個對於個人行為有所約製的環境,這就是電影院,至少不能隨意要求暫停放映,或跳躍快進倒退和反複來回播放某些片段。稍稍的漫不經心往往會把一個獨立完整的作品割裂得支離破碎,曲解誤導。

對於這部“無依之地”,我極其驚訝這次我竟然能有那麽好的耐心在網上一點一點地看下去,因為這次我的感覺告訴我影片裏一定會有那個打動我的地方。

我看過影片導演趙婷前兩年的作品“騎士",她的電影語匯裏沒有調味溶劑,影片的製作昂揚著一種獨立精神和鬥誌,要求像我這樣自以為是的觀眾必須拋開評判的標準,清空腦海裏所固有的思考習慣,放棄投機取巧的方法,必須按部就班地一點一點地看,耐著性子地看。趙婷在運用電影剪輯技巧的最妙之處就是讓你在幾乎失去信心和耐心試圖棄劇之時,劇情場景在鏡頭的轉換煞那間讓人感覺靈光乍現,於是又振作精神跟著攝影鏡頭繼續追隨下去。

這次“無依之地”依然挑戰我的思維模式,尤其是影片的前半部分讓我看著看著覺得困惑,我試圖去理解劇中主人公Fern為何要選擇這樣無依的生活狀態,去揣度人物心態變化的前因後果,而導演用極其克製的方式來表達人物的情感流露,甚至吝嗇到不會給演員有足夠的時間在鏡頭麵前展現表演的才能。影片在開頭處主人公Fern手揣著病逝丈夫的遺物,眼看著扮演者科恩嫂的表演情緒即將達到一個爆發點,鏡頭卻毫不留情地被切斷,而在隨後的故事情節中導演出人意料地肆意加入看上去同主題毫無關聯的零碎細節,甚至還毫不吝惜地把一部隻有1小時50分鍾影片的時間留給那些綿長的空鏡頭。給我的感覺導演對整部影片就像在做一個考古的過程,把收集得來的素材視作出土的文物碎片,通過剪輯整理,再一點一點修飾加工恢複潤色成型。

我一邊在看,一邊思考,腦畔的雜音不斷困擾著我,脫貧致富真的是每一個人生活目標嗎?為何有那麽一些人心甘情願地接受貧困的現實,而不是努力去改變自身現狀?我們為了遊曆山川就非得忍饑挨凍?我們為了不願承受一生所困的房貸就住進破舊的房車?其實最最令人揪心的是我們為何要拒絕他人的關懷和愛意?難道我們生來就是為了自由而任由靈魂飄逐。我們在擔憂什麽,我們在害怕什麽,我們在隱瞞什麽?

我的思緒仿佛搭上了影片中的那輛房車,跟隨著影片的主人公Fern和鏡頭後麵的趙婷一起在搜尋影片打動我的地方,一直等待這個場景的出現。

在我最喜歡的電影”走出非洲“裏有這樣一句獨白:“ 如果你要去非洲,那就帶上萊福槍和莫紮特”。當初“走出非洲”令我心動的就是因為這句獨白。萊福槍是對付猛獅攻擊的武器,而莫紮特的音樂是屬於篝火之夜的浪漫傳情。記得影片中有這樣一個情節,眾人圍著在篝火旁,有人提議隨便起個頭,讓Meryl Streep 飾演的Karen 發揮想象力,天馬行空地編出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發生在古老中國的故事。時光流轉,回首往日,當年這部”走出非洲“上映並獲得奧斯卡獎竟然還是在我的高中時代,我是從學校宣傳畫欄的報紙上看到的新聞,在我年少的心中,浪跡天涯是充滿浪漫情懷的冒險,是每一個人一生中值得親身體驗的經曆。我第一次觀看”走出非洲"已經是在大學校園了,還是我的高中同學特地跑來我學校帶我去複旦大學看的。 那時候的我能夠理解多少影片的主題意義呢?那時候的我能預料到如今的人生軌跡嗎?如今的我雖然還稱不上輾轉流離,但更多的是蹉跎徘徊,有時真不知道前路是何處。

如今的我已經對旅行不再抱以興趣,倘若一次旅行的時間一旦超過4,5天,就會感覺不自在,對旅館的房間就會產生巨大的排斥感。倘若我像影片裏的Fern獨自一人開著破舊的房車漫無目的地一路前行,為了生存還要做著不同的零時工用於支付trailer park的租金和最基本的日常開支,對於我而言,那是難以想象的世界,因為實事求是地說比起精神需求,物質生活的重要性更現實一點,而且還要保持一種所謂的尊嚴。從溫哥華到西雅圖已經是我自駕遊的極限,曾經好多次再往深入往南行駛,心情變得異常煩躁,一想到還要這麽原路返回,悔意已經產生。至於我能否做到像Fern那樣,拋家離所,就開著一輛房車放飛自我,即便那是一輛設施完善的高級房車,那我真得是靈魂出竅了。一想到這裏,那Fern 肯定是靈魂出竅了,而出竅的靈魂是需要一個可以放飛自由的空間,就像影片中,這個空間可以拉長在一號公路上馳騁,這個空間可以攀岩到驚濤拍岸的懸崖,這個空間可以隱匿在千億年風化的石灰岩的罅隙,這個空間可以私密到一個泛著粼粼波光的清池讓身體無牽無掛地漂浮。

記得有人說過一次次的離開是為了一次次的歸來,遠航的風帆是為了尋找心中的彼岸。看著Fern風塵仆仆勞頓困苦地輾轉四方,還是需要一個trailer park 停息休整,就像我每次到了一個地方最想做的是坐在一個咖啡館看看當地的路人。在這 不經意間,影片帶來了一場戲,那是科恩嫂扮演的Fern 在營地同一位少年的重逢,當初那位少年身邊還有幾個夥伴相隨,現在隻是孑然一身,Fern關心地給了少年一個三明治,少年回贈一罐啤酒,於是他倆敞開了話題,少年聊起了女友,聊起寫給女友的書信,戀人之間的書信交流的總是充滿著美好的字句,這美好的字句自然而然地會被帶到有關詩歌的話題,因為詩歌總是會相伴在美好的回憶中,永遠不會被存封。少年問Fern 還記得什麽詩歌嗎,Fern想了一下憑著記憶慢慢吟誦那首記憶中的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天呐!我失聲驚呼!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少年與Fern,聆聽Fern靜靜地吟誦,依稀間感到那種隔著時空的交流此刻正發生在我自己身上,那個曾經少年的我和如今停泊在異國他鄉的我。

如果有那麽一天當我也是老無所依,心無所依,愛無所依,人無所依,我還能記住什麽?會不會在一個街角的咖啡館能碰見一個曾經相遇過的路人,並能為我朗讀一首莎士比亞的詩?此時此刻,我看著電影,感覺清風拂麵。如果你要去非洲,那就帶上萊福槍和莫紮特。那麽如果你要去漂泊,別忘了在記憶深處,銘記一首莎士比亞的詩。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Sonnet 18)

William Shakespeare - 1564-1616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re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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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
評論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我也覺得一定要在電影院看,結果看到就少了。前兩天因為看了一本紀實小說,迫不及待地網上看了電影。書中的關鍵描寫沒表達出來,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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