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人生

你是否看過意大利影片“美麗人生”（Life is Beautiful)。如果看過，你是否問過自己相信有這樣的故事發生嗎？

 

影片中猶太人Guido 同他的兒子Giosue 和妻子Dora在二戰時期被關進了納粹集中營。在集中營裏, Guido 為了不讓孩子的心靈受到傷害，於是隱瞞真相,還編造了各種謊言，把集中營說成是一個遊戲場所，把各種牢役處罰說成是遊戲規則。 奇怪的是作為觀眾的我，居然接受了編導的這種創意，而且隨著情節的發展，不由地被深深打動。

 

對於探究故事的真假對於我來講已經不重要了，我相信看過影片的人無不被編導營造的藝術感染力所震撼。 在我腦海裏影片中最感人的情景是，Guido 為了讓被關押在不同牢房裏的妻子知道自己和兒子依然活著，想法設法傳遞信息，如果我沒記錯，那是在一個夜晚，Guido找到一個機會，用集中營裏的揚聲器對著窗外播放了一曲“船歌”。這首歌在影片中出現兩次，第一次是Guido 與Dora 初次相識一見鍾情的場麵，詼諧而又動情；第二次卻是在集中營裏骨肉分離，心酸而又感人。當歌聲飄蕩在夜空中，Dora含著熱淚深情地望著鐵窗外，無限思念湧上心頭，此時那份對親人的無限愛念已經把對於生死的畏懼置之度外。

 

這讓想起我曾經讀過一位文學愛好者寫的紀念巴金的隨筆。其中有一段講述了作者親眼見到巴金時的激動心情。但你能想象到那時在什麽場合作者見到了巴金？不是在讀者交流會上，不是在新書發布會上，更不是在聯歡晚會上，而是在萬人批鬥大會上！作者是巴金的忠實讀者，最大的心願是能夠見到巴金一麵。當年文革期間在上海出差時，作者得知在華師大舉行巴金的批鬥大會，竟然激動不已地趕到批鬥會現場，非常慶幸地把這當作見麵會。我當時讀此文時覺得作者天真得近乎於荒唐，更覺得憤慨的是在這樣的場合，人格和尊嚴被完全被踐踏的時刻，怎麽會有激動的心情！慶幸又何從談起？！

 

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一些事物的理解也在慢慢改變。我相信作者不是胡編亂造和狂妄的臆想，因為我從字裏行間中讀到是真情實感的流露。現在我再回味這篇紀念巴金的隨筆時，我會從另一個角度去體會。想象在萬人批鬥大會上，站在那形同懸崖峭和壁的批鬥台上，心驚膽戰，如臨萬丈深淵，究竟要有何等的勇氣才能支撐起髏背鞠腰的身軀！眼前那片黑壓壓的人群，如同夜幕籠罩，蒼茫無盡。在這人生絕境時刻，還能有何希望可冀？

 

有時為了編製一個“美麗人生"，需要一個善意的謊言，不是為了片刻的慰藉，而是為了將自己超脫於生死一線。那麽就在這批鬥台上能給自己一點如何的想象呢？想象著 這個萬人批鬥大會是一個舞台，黑壓壓攢動的人群就是夜空的布景，而自己就是一個行者，身陷於泥濘，摸索著從暮色中去尋覓一顆帶來光明的星星來溫暖心頭。如果有可能，那麽我會告訴巴金，就在那一刻，就有一雙，肯定至少有一雙，凝視的眼睛，如同閃耀的星星，充滿著敬意仰視著你；如果還有可能，我會為你朗讀一段你自己的散文名篇“繁星“：我最愛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望著星天，我就會忘記一切，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裏似的。

 

無論身處何時，隻要搖蕩起夢想的槳櫓，希望的方舟將會飄搖在燦爛的星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