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年前,一對洋人夫婦邀我去其家中觀賞他們近四十年的中國收藏,讓我很是吃了一驚。我從沒見過數量這麽大的贗品,也從沒見過做工如此精細的真品。真真假假之間,使我心裏不斷浮起“巧奪天工”這樣四個字來。
他們的每一樣收藏,都帶著一個故事。聽他們講述收藏的過程,簡直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時代。我一邊仔細觀察,分辨著被放進了陳列櫃裏的文物,一邊在心裏推算著它們的價值。
在這些收藏中,有三樣玉器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玉樽。這既是周朝的酒具,也是禮器。外方內圓,形製,飾紋均與青銅器相似。我曾在陝西省博物館見過類似的。它的用料雖是雜玉,但它本身明白無誤地披露了原主人的社會地位與尊貴。玉樽因年代久遠,帶著老玉特有的光澤。它不是像打了蠟的車子放著亮光,而是在吸附了足夠能量之後,從內裏發出一種沉穩。
玉蟬。這是含在死人嘴裏的東西。考古學家說,當時的人認為蟬可以把靈魂帶到另一個世界,因而蟬象征了一種解脫。我想它很可能也是“禁若寒蟬”的引伸,表示生者對逝者的極度哀悼,萬籟無語。這件玉蟬翅膀上的紋路刻畫得極為細致,給人一種振翅而起的感覺。這種東西可能在地下的數量很大,但它總給我一種陰森的感覺。
玉龜。這是一件珍品。材料是最上乘的和田羊脂玉。那種純淨的白中閃著淺粉的色澤。那種看似柔軟,實際上堅硬如鋼的內質。最為奇特的是,它隻是一個龜殼。好像烏龜脫身而去,隻留下了這麽一座空房。細看,龜背上紋路清晰,握在手中有種溫涼,滑潤的感覺。可以說,出土文物都帶有一定的實用性,唯有這件文物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純粹為消遣而製的玩物。這樣的一件東西,絕對不會屬於種地的農民。
那天晚上,我酒足飯飽之後告辭而去。一路上不知為何,總在想以前看過的那本書---絲綢之路上的外國鬼子。也許藏寶於民未必是件壞事。民當然包括世界各國的收藏家。
我不由地想起了文革時被砸碎毀掉的價值連城的文物。
原作於 2007-9-12
樽為雜色玉,用者非王,盡大是公侯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