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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人,身邊景 -- 行走多倫多(四)

(2021-02-24 14:16:02) 下一個
一路走來,經過了小希臘,小葡萄牙,小意大利,小印度。。。沒有想到多倫多市中心還有一處 - 小挪威.
但小挪威並不是一個社區。
1940年春天,挪威被納粹德國占領,挪威王室不得不流亡英國,但挪威人依然在王室的指揮下對德軍進行頑強抵抗。最初流亡政府準備把挪威空軍的訓練基地設在歐洲,但法國的失陷讓他們不得不把訓練基地轉向加拿大。
1940年9月加拿大政府把多倫多飛行俱樂部轉交給了挪威人,而俱樂部所在地就成了挪威空軍在海外的第一個訓練基地。
在這個訓練營訓練的飛行員共有2000多名,他們此後成了挪威空軍的中堅力量。學員們把多倫多湖濱的這塊地方,親切地稱為“小挪威”。
60多年過去了,四周蓋起了大片公寓。
但為了永久紀念這個在國家獨立和自由的奮鬥中有著重要意義的曆史場所,多倫多市政府依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保留下了這麽一塊地方。
1976年挪威政府從本土專程運來了一塊重達3000磅的石塊,安置在訓練營舊址。
半個多世紀過去,這兒早已時過境遷,但昔日訓練營的旗杆依然靜靜地矗立在小挪威的空地上。
雖然遠隔萬裏,但挪威人一直沒有忘記加拿大人在那個艱難歲月的出手相助。
1987年11月20日挪威國王親臨此處,參加小挪威公園的開放儀式。
離開小挪威不遠,是多倫多的小愛爾蘭社區。
我沒有想到,在繁華的市中心,還有一處農場 - RiverdaleFarm。
這個農場所在地有一個非常土的名字 - 椰菜鎮(Cabbagetown)。椰菜,又稱卷心菜。
1847年愛爾蘭發生了千年一遇的大饑荒。當地人的主食馬鈴薯感染了病菌而歉收,為了擺脫饑荒,先後有一百多萬的愛爾蘭人背井離鄉,跑到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新興國家。
當時抵達多倫多的愛爾蘭人有二千人左右,他們親自動手,建造了成片的維多利亞式樣的磚房。這些經曆過曆史上著名大饑荒的窮移民,家家戶戶在前院翻土堆畦,種起了椰菜,於是他們聚集的那一片地區,就有了一個名字--椰菜鎮。
二戰以後,因為椰菜鎮地點優越,大量中產階級遷居於此,那些昔日帶有英倫風情的維多利亞小樓和庭院,也在他們的精心維護下保留了下來。
因為曾經是英國的殖民地的原因,在北美大地上,我們不時會看到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築,但如椰菜鎮這樣密集,卻是絕無僅有的。
一百多年來,小小的椰菜鎮走出過多位加拿大名人:
1927年世界拳擊錦標賽冠軍Frenchy;
加拿大首位華裔總督伍冰枝;
流行天後艾薇兒;
981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Arthur Schawlow博士;
多倫多交響樂團首席作曲Kunitz;
好萊塢百老匯巨星Walter Huston。。。
 
走在濃鬱蔽日的小鎮街道上,仿佛時光倒轉一百年。
 
 
這些老宅屋簷窗台門欄的建築細節,那麽精致,就是有些斑駁也掩飾不了古典的美。
 
 
每一扇緊閉的大門後麵都有隻屬於那棟房子,那個家庭的曆史和故事,或平靜如水,或激蕩起伏,隻是外人無從知道。
喜歡這裏遊離塵世的超脫氛圍,有的是田園的寧靜,庭院的色彩,黑白時代的悠然,卻沒有不遠處市中心的壓抑,渾濁,嘈雜。
古人雲,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好羨慕這位老者,作為椰菜鎮的居民,身居鬧市,卻時時能夠感受那一份寧靜。
小鎮東部的The Necropolis,是多倫多最古老的墓園,也曾是多倫多最大的墓地。
Necropolis源自希臘語,是“死亡之城”的意思。公墓建於1850年,這兒埋葬了多倫多許多著名人物。
 
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翻過小山,走過一座座墓碑,我仿佛在翻閱多倫多幾百年的曆史。
 
很多同胞對於墓地都很避諱,但我卻喜歡漫步其間,傾聽古人離魂在微風中的呢喃,陽光下,沒有恐懼,隻有對生命更透徹的理解。,
這是前新民主黨領袖,Jack Layton林頓的墓地。惟妙惟肖的青銅胸像,是他的遺孀,心靈伴侶鄒至蕙親手塑造。紅砂石上鐫刻著林頓的名言:Let us be loving,hopeful and optimistic. And we will change the world。這算是故去多年的和藹可親的林頓先生,給依然在疫情中煎熬著的我們留下的最好激勵吧。
The Necropolis是多倫多最古老的墓園,而多倫多最大的墓園卻是Mount Pleasant Cemetery,這座墓園有一個很吉祥的中文名字--快活山。
走進這座墓園,就好像走進了一座露天雕塑展覽館。
三毛說,她最喜歡去墓地讀書,因為這兒安靜。
是的,墓地不僅適合讀書,也適合遐想。
大概是中西兩種文化的差異吧,中國人多半比較忌諱死亡,對於墓地也很避諱。出國前,在我印象裏,墓地總是比較陰森,恐怖,時不時地有鬼的出沒的地方。
但出國以後,我發覺歐美的墓地多半風景優美,寧靜祥和。
無論是初春還是深秋,這兒都會看到悠閑散步的人們。
怕死,大約是存在於人類基因裏麵,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這種恐懼,來源於對未知的,徹底不確定的某種難以把握,因為自古至今沒有一個人曾經從死後的世界歸來過,對於我們來說,死,代表著空,就好像從高空墜下,卻抓不到任何東西,腳下是深不見底。。
西方人相對我們,麵對死亡,要相對坦然得多,不知道這是不是宗教信仰的作用
對於他們來說,墓地不隻是埋葬屍骨的地方,這兒更是家族凝聚,追思過往的殿堂。
快活山墓園安葬著許多多倫多名人。這座石墓裏安息的是多倫多的著名商人 James Fluke.
前Toronto Maple Leafs老板Steve Atanas Stavro的墓。
這是加拿大著名的教育家,企業家和慈善家Sir William James Gage的墓地,他曾經捐了一塊土地給Bramton市政府,今天那兒已經成為以他命名的公園 Gage Park。
墓園裏最豪華,最宏偉的無過於昔日商業巨子,曾經的Eaton購物中心的擁有者Eaton家族的墓地。
 
加,中兩國,相隔萬裏,但兩國的聯係卻很緊密。把兩國聯係起來,靠的是兩位名人。
第一位名人是葬於中國的加拿大人,著名的白求恩大夫 -- “為了幫助中國的抗日戰爭,受加拿大共產黨和美國共產黨的派遣,不遠萬裏,來到中國。去年春上到延安,後來到五台山工作,不幸以身殉職”-- 紀念白求恩。
白求恩生於加拿大安大略,卻死在了中國山西。幾乎每一個來加拿大的中國人都會去他的出生地 -Gravenhurst小鎮以示敬意。
風景如畫的GravenHurst.
第二位名人是葬於加拿大的中國人,他青年時曾經是中國共產黨的創黨元老之一,中年後一度位居中共最高領導層,隨後又投奔中國國民黨,1949年以後移居香港,晚年終老於多倫多,他的名字叫張國燾。
來加拿大以後,我一直想尋找他的墓地,但網上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就葬在快活山,但去過的人多無功而返。後來有人說,他的墓地其實在隸屬於快活山墓園的另一塊墓地Pine Hills Cemetery。
深秋時節,一個楓葉遍地的日子,我們前去尋訪曾經的張主席。
和快活山主墓園相比,這兒安葬的華裔居多。
很多家族墓地已經曆經數代之久。
這個墓園很大,雖然從網上查到的信息,我大致知道張國燾墓地的位置,但在那個區逡巡很久,卻一無所獲。
當我們幾乎準備放棄的時候,經過路邊的這塊石碑,我無意間繞到它的背麵。
這就是張國燾和夫人楊子烈的合葬之處。我這才知道為何這麽多同胞前赴後繼,尋找他的墓地,但大多數人最後都失望而歸的原因。
我沒有想到,曾經在中國曆史上叱吒風雲的張國燾,死後的墓碑是卻是背朝大路,區居一隅;我更沒有想到,他和夫人的墓碑是一碑二主,他們和另一對夫妻(George & Everest)合用一塊墓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對夫妻姓Black(黑色),張氏夫妻背對Black,是為了表示他們曾經的輝煌早已黯淡?還是為了表示告別今生,同時也告別了那段黑色的曆史?
 
簡樸的墓碑下,放著一隻空的紅星二鍋頭酒瓶,看來已經有人先我們而來了。
我在想,人固有一死,但其實每個人都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斷氣那一刻的生物性死亡;第二次是舉行葬禮後的社會性死亡;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自己的人也已經死去,從此,再無一人知道,芸芸眾生中的我們,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上如張主席,白大夫被寫入曆史的畢竟少數,一座永久的墓地的存在的意義,在於它可以延遲一個人第三次死亡的來臨。
2020年我們本來準備去以色列旅行的,看一看耶穌誕生之地,看看聖墓,看看哭牆。。。,可惜因為疫情無法成行。但我沒有想到,在多倫多,也有一座猶太人的哭牆。
和其它民族相比,定居加拿大的猶太人並不算多,總數大約不到40萬,但其中的一半多定居在多倫多。
而猶太人哭牆,就設立在在多倫多猶太人聚居區的一個公園 Earl Park裏。
哭牆的正式名稱是猶太人大屠殺紀念地(The Canadian Society for Yad Vashem (CSYV) Holocaust Memorial Site)。
Yad Vashem來自於聖經:“我必使他們在我殿中、在我牆內、有紀念、有名號、比有兒女的更美.我必賜他們永遠的名、不能剪除。”。
1953年,以色列國會立法成立了名為Yad Vashem的機構,以致力於紀念納粹統治下600萬大屠殺犧牲者,以及冒著生命危險用愛心救援受害猶太人的英雄。其宗旨就是,為了永久的和平,永遠不要忘記(Never Forget)。
2001年11月,加拿大Yad Vashem協會主導的大屠殺紀念牆在公園落成。
紀念廣場中心樹立著一根青銅柱,上半部是熊熊火焰,下半部是不屈的靈魂。
 
廣場四周豎立著八塊黑色的大理石石牆,上麵鐫刻著死於二戰期間猶太人大屠殺的旅居加拿大猶太人的親屬的名字。
猶太民族是一個懂得感恩的民族,他們特意在廣場上留出一麵石牆,記錄下曾經在大屠殺期間幫助過他們的國家,在這兒我看到了中國,還有加拿大。
 
據統計,二戰期間一共有超過500萬的猶太人慘遭屠殺,70多年過去了,但人們依然忘不了那場悲劇。
新冠疫情發生了一年多,目前遠遠還沒有終止的跡象,但全世界死於這場疫情的人數也已經突破200萬了。後世會怎麽紀念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浩劫呢。
回想過去,我們似乎都一直在"準備生活",總是在為將來的"生活"“打基礎”,到了老年,又要為下一代的生活忙碌,我們似乎永遠在為將來而計劃準備著,在這種繁忙的奔波中,我們漫不經心地將生命的鱗片逐一剝落,丟棄,直到最後,將生命本身·也徹底地失落。
疫情,讓我們的日常生活的按鍵被暫停了一年多,也給了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
我們眼前經曆的每一天,都是餘生的第一天,也是我們離死亡最遠的一天,好好珍惜現在,才能不負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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