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送終三年後記（2）善始善終三冬暖

 這次回國最擔心的就是家裏的暖氣。京津冀煤改氣影響整個北方天然氣用戶，朋友圈和我被拉入的父母退休通知群，都在喊單位和家屬院的暖氣不熱，在這個條件曾經很好，被稱為的“幸福村”大院裏，竟然第一次有人痛說晚上睡覺被凍醒。

  回到家我就翻多年前買的浴霸，準備第二天就去買電暖器，以防接老娘回家房子冷讓她生病。可進屋覺得，幾個月沒人住的房間並不冷，雖然暖氣不像前些年那樣，熱得人想穿短袖。當時就想，不至於嘛，幸福村的人們被慣壞了，冬天穿慣了襯衫，換成毛衣就呼天搶地了。

   第二天買水買電修漏水管道準備接老娘回來，同院的幾個好友來家裏看望幫忙，我還不忘調侃幸福村民們的矯情。沒想到她們幾個卻正色說：一冬暖氣真的不熱，你命好，趕上使勁燒鍋爐的這幾天了。其中一個歎口氣：哎，這也不能說誰命好，倒不如說咱院子暖氣熱是人拿命換的，起碼有人這麽說啊。***去世了你知道吧？

   這事我知道，回來前就看見朋友圈和群裏不少人為他發了紀念文章和照片。逝者是作家，79歲因癌離世，一個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我們過去因為工作還有些交集，還讓我感慨一個時代的過去。可他去世和暖氣有什麽關係呢？

   “他是自殺的你知道嗎？出事那幾天大雪，他一天到晚使勁喊冷，喊凍死了，全樓都聽得見，最後才跳樓的。那之後，物業挨家敲門問暖氣熱不熱？然後暖氣就燒成這樣了。”

   震驚過後我覺得沒道理，暖氣再不熱不至於凍得人要跳樓，房子不熱辦法多去了，病人這麽冷難道家屬不作為？

   有人又歎口氣：哎，明白人都知道，老人是糊塗了，也可能是病痛太折磨了，據說之前人也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看過，可這樣的病人醫院那收得過來啊？開了點藥就讓回家了。不過他這一跳真的把物業嚇住了，他解脫了，也換得大家暖和多了。

   我心裏一哆嗦，如此慘烈的自殺和安樂死不一樣，算解脫嗎？我父親也是因病而生的嚴重焦慮抑鬱，對這類老年心理和精神類問題，目前無論是老人自身還是社會甚至醫院，其識別力、重視程度以及規範治療能力都很低，常常讓病人和家庭深受其苦，甚至導致慘烈後果。作家和我父親兩個沒有經濟壓力，享受國家特別待遇的幹部尚且如此，何談城市鄉間那些缺乏更多基本支持的老人？記得幾年前看過武大社會學係教師劉燕舞，關於農村老年人自殺的研究報道，農村老年人自殺率自九零年代以來不斷上升，在部分地區已經嚴重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特別是當老人得了疾病又“磨不過”，選擇自殺，連鄉村醫生“都不覺得這是自殺”。同時，據官方報道包括香港在內的中國城市老人，自殺率也是越來越高。世界衛生組織的調查顯示，在幾乎所有國家和地區，超過70歲人群的自殺率都是最高的。

  隨著時代的發展，國人對生育質量已經非常重視，但是對自己老而終過程的處理，大部分時候還在蠻荒狀態。可人類既然生活在這個世界，我們必須也不得不要為彼此的生命負責。如果越來越多的老人自己用非常規的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對公序良俗、社會發展、以及所有還活著的人都是傷害。有國際研究發現：每出現1例自殺，平均至少對6個人產生嚴重的不良影響。國家應該有自殺所造成的直接經濟、社會和心理損失的統計，還有自殺未遂帶來的衛生負擔統計。在一些情況下，自殺死亡者的家人或好友隨後會得抑鬱症或自殺死亡。

  老去，是開始進入生命的冬季，真正的幸福村，該盡量保證村民們善始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