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大鵬灣－東縱營救匯豐銀行高管的故事

 1941年12月8日，香港上空出現了蝗蟲一樣的日本飛機群，日軍對香港啟德機場進行轟炸。日軍對英國不宣而戰了。到了12月25日聖誕節，港英投降了日本，香港一片混亂，當天中午匯豐銀行就停業。12月26日，日軍進駐中環。兩天後日本查封了匯豐銀行。?

香港中環匯豐大廈門前的昃臣像。昃臣是匯豐開創之初救匯豐於水火、建立匯豐帝國的匯豐銀行總經理。?

 

1942年1月5日，日軍命令香港所有的英國人、美國人和荷蘭人到美利操場報到，匯豐銀行的英國人被分為兩組，其中一組126人被指令到南屏酒店報到，另外一組被指令到新華飯店報到。到南屏酒店報到的被遊街到西港中心，在1月第3周期間，他們被轉移到港島南端的赤柱俘虜營關押。新華飯店是德輔道中靠水邊的一家妓院。到新華飯店報到的匯豐英國人和匯豐銀行的一些葡萄牙人和華人被指派幫助日本正金銀行接收匯豐銀行的資產。而參與日本清算匯豐工作的匯豐英籍管理人員到1943年7月才從新華飯店轉移到赤柱俘虜營關押。?

赤柱海灣。赤柱是日本關押盟軍戰俘的地方，今天依然是香港監獄所在地。?

 

起初，日軍對在新華飯店的裏的匯豐管理人員監視嚴密，後來逐漸地放鬆了監視，以至匯豐英國人可以在沒有日軍押送的情況下往返於清算工作地點和住所新華飯店，他們隻需攜帶通行證過日本哨卡就可以了。在此期間英軍服務團（British Army Aid Group）與匯豐總經理祁禮賓爵士（Sir Grayburn）秘密接觸，要幫他逃往中國非占領區，然而，祁禮賓由於有病在身體力虛弱而放棄了逃亡，他後來於1943年8月21日病死在監獄醫院裏。匯豐總會計芬恩維克（T.J.J. Fenwick）知道總經理放棄逃亡以後，與自己的前司機接觸，要他到惠州和英軍服務團的賴特上校（Col. Ride）聯係，請求賴特上校幫助他自己和匯豐副總會計摩利遜（J.A.D. Morrison）逃跑。賴特上校不但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而且英軍服務團還特別重視匯豐這兩個高管的逃跑，因為他們可以為倫敦提供香港的經濟情報。事實證明他們的出逃對香港戰後重建至關重要。芬恩維克戰後參加了英國殖民部重建香港的規劃，帶著政府官員身份返回香港。

協助芬恩維克和摩利遜逃跑的香港內應是香港義勇軍團（Hong Kong Volunteer Defence Corps）中士羅鴻瑞（ Sgt Lo Hung Sui），羅鴻瑞的任務是要在芬恩維克和摩利遜被轉移到赤柱俘虜營之前協助他們逃跑。

1942年10月17日是重陽節，趁著日軍過節的時機，羅鴻瑞與芬恩維克和摩利遜在新華飯店會了麵，隨後他們一起到新華飯店對麵的一間餐館裏開了個短會。第二天18日晚上，芬恩維克和摩利遜用一個菜籃裝上幾件換洗的衣襪和刮胡子刨，他們還不忘記帶上僅有的小半瓶威士忌和一瓶拿破侖白蘭地。他們七點半走出新華飯店，在德輔道中有軌電車站等待特工64號和48號的接應。特工64號和48號分別是羅鴻瑞和曾德（Tsang Tak）。七點三刻他們與羅鴻瑞和曾德一起登上開往筲箕灣的雙層有軌電車。那年代電車內分等級，一等車艙在上層，二等在下層。上層前邊座位是麵向後邊，而後邊座位麵向前邊。他們四個坐到上層的後邊座位上，當有軌電車經過天星輪渡碼頭的時候，有一個日本軍官上了電車，坐到電車上層前邊座位，正好和他們麵麵相對，好像盯著他們似的，搞得他們非常緊張。還好，一切相安無事，不久日本軍官下車了，他們也鬆了一口氣。電車到筲箕灣後，羅鴻瑞向他們點頭示意，他們就跟著羅鴻瑞和曾德一起下了電車，下車後立即鑽進一條小巷。在小巷內七彎八拐，他們來到岸邊，在漆黑夜色下隱隱約約看到有一條舢板。羅鴻瑞送他們上了舢板，他們緊緊帖著舢板底躺下來，搖櫓的是一個旦家人。百米開外就有一艘日本驅逐艦停在水中。在風浪中，舢板顛簸得特別厲害，他們的襯衫和短褲都濕透了。有驚無險，舢板平安北渡到茜草灣，岸上，曾德的兄弟特工19號曾耀生（Joseph Tsang Yiu Sang）和一小班人將他倆接進一個茅寮內，給他們吃了些中國茶點。?

筲箕灣有軌電車總站。?

香港筲箕灣?

 

他們又隨著這一小班人馬翻山越嶺，從茜草灣翻山到將軍澳，又乘船渡過將軍澳到坑口（如今這段將軍澳水灣已經變成陸地了），再從坑口翻山到銀線灣。從銀線灣乘小帆船到滘西，再翻山，再乘船，再趕路，趕到石坑，從石坑翻山到樟上，在樟上見到東縱的一隻武裝部隊。芬恩維克和摩利遜在樟上住了兩晚。帶領這支部隊的隊長是蔡國亮（Tsoi Kwok Leung）。蔡國亮讓芬恩維克和摩利遜觀看這支隊伍，請他們到重慶以後讓國民政府送更多的武器彈藥來，芬恩維克和摩利遜答應了，但他們後來並沒有到達重慶。摩利遜1980年回憶中讚揚這支隊伍勇敢、堅強而且善良。?

 東縱海隊基地。港九大隊控製地區就是匯豐高管芬恩維克和摩利遜在樟上住了兩晚的地區。?

 

待偵查認為可以走以後，他們渡過大鵬灣，來得非占領區。達到非占領區的時候，東江縱隊的王作堯副司令員接見了他們，提出希望匯豐銀行能為中國戰後的進出口業務提供金融幫助，芬恩維克當時就答應了給予王作堯這方麵的幫助。建國後王作堯確實與芬恩維克聯係過，但是後來芬恩維克被謀殺，芬恩維克也因此無法履行其對王司令員的承諾。?

大鵬灣北岸的深圳鯊魚湧，東縱和其它華南遊擊隊在此乘美軍登陸艇北撤煙台。?

 

10月22日下午，芬恩維克和摩利遜來到惠州英軍服務團。賴特見到他們有點失望，他們年紀太大了，不能做英軍服務團的特工人員了。那時候芬恩維克46歲，摩利遜44歲，不是賴特上校期待的一幫小夥子。不做特工就回國吧，賴特將芬恩維克和摩利遜送到大後方桂林。他們從桂林去重慶，快到重慶的時候見到美國飛虎隊少將陳納德，陳納德沒讓他們進重慶就直接把他們送到昆明。他們從昆明乘飛機翻過喜馬拉雅山到了印度加爾各答，然後乘火車到德裏。在德裏被審查了三天，確定為優先回國人員，被送往孟買，從孟買乘飛機到開羅。到了開羅以後路途就被打亂了，費了許多周折他們才設法走出非洲到達裏斯本。從10月18日開始，他們走了102天，最後終於回到英國。他們給英國政府帶回了重要的香港金融情報。

左：王作堯的兒子王勇，右：筆者。解放戰爭期間，我母親懷孕了，準備了嬰兒的衣服，她隨部隊轉移途中嬰兒產下來就沒氣了。後來王勇出生，我母親就把嬰兒的衣服給了王勇穿。再後來我姐姐出生時，王勇的母親何瑛又把衣服給回我母親讓我姐姐穿。

參考資料：

King, Frank H. H. 《Hongkong Bank between the wars and the Bank interned, 1919-1945 : return from grandeur》  pp.616-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