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普桑的《阿卡迪亞的牧人》(二）

 

 

 

古典主義大師尼古拉斯·普桑的代表作《阿卡迪亞的牧人》中，三個牧人研究一座陵墓上的銘文。陵墓在中國文化中是墓地上比較宏偉的建築，而西方陵墓可以如畫中那樣樸素簡便。這是中西文化不同的地方。更重要的區別在於中國死人都葬在地下，所謂入土而安，而《阿卡迪亞的牧人》畫中的死人是葬在地麵上的。《阿卡迪亞的牧人》畫中這種石棺陵，英文寫作Mausoleum。而死人埋在地底下的，英文寫作Grave。如果死人埋在下邊，上邊還有墓碑甚至更大的建築的，則叫做Tomb。 所以，Mausoleum沒有中國文化對應的單詞可以翻譯過來。翻譯成陵墓，會發生誤解。如十三陵，地麵建築宏偉，但死人是埋在地下的。

 

我去過黃帝陵、少昊陵、大禹陵、孔林、乾陵、還有秦兵馬俑。這些墓都在地下。這是中國文化。中國文化認為墓是陰宅，人居住的房子是陽宅。陰陽兩隔，棺材都放到地底下。這是中國文化習俗。中國土葬從來的埋在土裏，所謂入土為安。不記得是1973年還是1974年，我第一次到中山陵，看到孫中山的石陵墓就是室內地麵上的，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西方文化的石棺陵。南京中山陵是西方文化的陵墓，1840年鴉片戰爭，西方文明與中國文明發生激烈衝突，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是受西方民主共和的影響，孫中山陵墓用西式葬法也是合理的。民國時期，崇尚西洋。我第一次去中山陵，那是用菲林照相，比較珍惜照片，沒有照孫中山的石棺陵。後來再去的時候，陵墓裏邊不對外開放了。

 

這是我在巴黎凡爾賽宮皇家舞廳裏看到的石棺陵，不止一個，照片右邊遠處還可以看到另一個。中山陵裏的孫中山石棺陵就是這種製式，漢白玉製作石棺上有孫中山仰臥的漢白玉像。西人文化沒有陽宅與陰宅之說，石棺陵放在皇宮舞廳裏，這就是陰陽合宅，人鬼同居。人鬼同居的故事，蒲鬆齡也就是寫在荒郊野嶺，不會寫到皇宮裏。凡爾賽宮是歐洲最輝煌的皇宮，法國稱霸歐洲有千年，凡爾賽文化，代表了歐洲主流文化。法國貴族對歐洲文化影響甚深，如英語中養的豬叫pig，吃的豬肉叫pork。pig是農民養的，pork是貴族吃的。pork是法語詞。

 

這是哥本哈根嘉士伯藝術博物館收集的石棺，石棺浮雕的人物頭發，很像英美法官戴的假發，看著有古希臘風格。類似的石棺在羅浮宮、大英博物館、以及西方國家的博物館中都可以見到，尤其是在博物館古埃及展廳裏。古埃及的石棺，放在金字塔中間，在地麵之上。可見石棺陵在西方傳統中曆史悠久。而在中國，如十三陵，石棺放在墳墓地下的墓室裏。

 

在瑞典林雪平大教堂裏，地板有很多墓銘誌，標記著地板下麵埋著的名人，有公主、公爵、主教等。林雪平大教堂中世紀時是主政一方的主教的道場，旁邊就是主教住的城堡。西方常見的布局是教堂後邊或旁邊有墓地，但直接把名人聖徒葬在教堂內，也是基督教文化一部分。天主教教徒的習慣是每天早晚都到教堂禱告，都得伴隨著這些死人。

 

這也是在林雪平大教堂裏，有些名人待遇要高級一些，有專門的禱告室（墓室）安置他的石棺。這種結構在歐洲很多教堂裏都可以看見。很多石棺或地板墓是蓋好教堂以後葬進去的，如林雪平大教堂。在林雪平大教堂裏，我第一次意識到西方人是可以不葬在墓地裏而是葬在教堂裏的。

 

和林雪平大教堂不同，林雪平大教堂是先建了教堂，再把死人葬到教堂裏。而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則是把教堂建在聖彼得墓之上。這種製式就有點像十三陵了。可以說教堂即陵墓，陵墓即教堂。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是歐洲中世紀的政治文化中心，這個政治文化中心竟然是座陵墓，教皇行政、慶典、布道都在陵墓裏進行。

 

從巴黎埃菲爾鐵塔上，可以俯瞰到拿破侖墓，就是那個圓頂教堂。這教堂就是專門為拿破侖墓建造的，或者，這個教堂就是拿破侖陵墓。

 

與前邊看到的林雪平大教堂不同，林雪平大教堂的石棺放在邊室，拿破侖的棺材放在教堂中央位置。而且，拿破侖的棺材材料不是石頭，而是木頭。教堂乎？陵墓乎？

 

溫莎堡是英王住的地方。溫莎堡裏邊的教堂，內部不許拍照。教堂內圍著大堂坐席一圈都是石棺，教堂裏放了十幾個石頭棺材，是曆代英王等的棺材，就在教堂聽彌撒做禱告的座位旁邊，在走廊過道靠座位一側。這就有如十三陵墓裏的棺材都搬進紫禁城放在室內慶典的地板上，作為慶典擺設。如果你受到英王寵信，有榮幸參加皇室婚禮或王子洗禮之類的喜事慶典，你可能就坐在溫莎堡裏教堂的棺材旁邊。

 

新奧爾良有一個花園區，花園區豪宅林立，很多豪宅規模有如宮殿。但是，花園區的豪宅都圍著一個墓地建。照片中就是墓地旁邊一棟豪宅。墓地裏滿滿都是石棺陵墓，不一定都是石頭棺材了，至少是水泥磚頭砌的吧。在街上就能看的墓地圍牆擋不住的石棺陵墓的上半部。如照片中這座豪宅，晚上可以坐在陽台上，喝著啤酒看著大片石棺陵墓，享受陰風習習。

新奧爾良有好幾處石棺陵園都是著名旅遊景點，很多遊客慕名到陵園內看這種地麵上的石棺陵墓。新奧爾良公交車有當日通票，很便宜，做公交車離開市中心遠點，就可以看到路邊很多不是旅遊景點的墓地，有些陵墓很矮小，但都葬在地麵上。難怪新奧爾良是著名的鬼城，是巫毒文化中心，流傳有很多鬧鬼的故事。

新奧爾良Greenwood Cemetery裏的石棺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