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侃而談道德經（31）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誌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兵，甲骨文是雙手舉斧頭的形象，本意是武器，引申為軍事。器，人造的有形物體。第二十八章：樸散則為器，講的就是將木頭製作成器具。第十一章有：“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二十九章有“天下神器”。《周易·係辭》：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老子說，在政府機器中，軍隊是不祥的部門。

或，甲骨文從口從戈，有兵把守的城邦，本意是城邦的意思，是“域”字的古字，表示一個國家，用今天數學的語言就是一個國家裏邊所有東西的集合，稱為“域”。後來，或引申為存在，有，即一個集合中存在有某種特性的元素，如我們班的同學有男的也有女的。隨便找一個同學，可能是男的，可能是女的，那麽，要找一個男同學，就是一種選擇，也存在這麽一個幾率。

勿，甲骨文是陽光從雲彩中透射出來的像形，本來是指雲的色彩。物，是從牛從勿，表示毛色參雜的牛，後來泛指形色歸類。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就物是某一毛色的牛，某一類別的物。“物或惡之”總是存在一部分人討厭軍隊。如現在的和平主義者，反戰活動者，就是這裏“物或惡之”指的那一部分人。美軍占領伊拉克，占領阿富汗，當地總有人反對甚至反抗，美軍在一天，人肉炸彈或者路邊炸彈就不會絕跡。

處，金文就是一個人坐在幾上，篆書這個人戴著虎頭皮。本意休息的意思，引申為居住，引申為置身其中。“故有道者不處”，和上章“不以兵強天下”恰成對應，一靜一動，一陰一陽。“夫兵者，不祥之器”，這與上章“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對應，一虛一實，一因一果。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居，金文和“處”是一個字，就是一個戴虎皮帽的人坐在一個“幾”上。居則貴左，這個可以想象得出來，如果有兩個並排的坐位，坐而論道的時候，坐左邊的如果執筆的話，坐右邊的幫他磨墨，這樣坐左邊的很方便。或者說是延續並排看舞女娛樂之類，前邊桌上的茶點，坐左邊的右手可以左右逢源，而坐右邊的右手去夾桌子左邊的菜就很麻煩。這左邊的就是尊貴的位置。用兵則貴右，這在前一章講過了，就是後邊那句“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的原因。這句就是說日常生活和用兵剛好相反，一個是為了生活，一個是為了殺生。就是後文說的“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能不用則不用，不到萬不得已不用。這有好幾個方麵。如我們常說的，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不戰而屈人之兵。 如今美國用兵，都不是“不得已而用之”，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都是“war of choice”，不是“war of have-to ”。如占領伊拉克，是美國選擇去占領。現在中國外交政策都是盡量采取外交手段，甚至民間手段來解決，不到萬不得已不用軍事手段，是不得已而用之。這次聯合國安理會就利比亞禁飛區表決，中國投棄權票，利比亞戰亂確實使得中國投資受損，使得中國石油供應受損，但畢竟沒有窮盡其它手段，畢竟沒有亂到中國本土，還不到“不得已”的程度。投棄權票，是“恬淡為上”。如今美國對中國的國防戰略用一個詞來描述，叫作“反介入”，介入哪裏？介入台海。台海是中國領海，如果外國介入就是入侵嗎。最近網上看到一篇評論J20和F22的文章，說J20沒有F22好，在太平洋中間肯定打不過F22，隻能依靠中國領土的配合才能戰勝F22。這個明顯的是中國軍事發展的戰略是保家衛國，是國防，是防止外國入侵，所以J20設計是防禦性武器。而F22是戰略進攻性武器。因為美國卷入的戰爭基本是侵略戰爭，是“war of choice”，而中國的戰爭都是防禦性戰爭，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就是西方反複叫囂的“中國威脅論”。美國製作中國軍事經費增長太快，威脅美國，這是什麽威脅？是綿羊長出刺蝟皮而已，隻是威脅了狼吃羊的行徑。利比亞戰爭很偶然嗎？其實有其必然性，中國這隻羊長刺蝟皮了，狼還得活不是，總得找一族刺蝟皮還沒長好的羊來吃。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誌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諸葛亮七擒孟獲勝利之後，班師回國渡瀘水時，舉喪禮祭奠兩軍陣亡將士。祭奠的犧牲亦不敢用人頭，乃發明饅頭代之。孔明對七擒孟獲的勝利就是“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如果布什七擒薩達姆說服薩達姆民主改革，勝利後舉國哀悼美伊兩國陣亡將士，何來人肉炸彈和路邊炸彈？但是，這是不可能的。薩達姆早就歸順美國了，並為美國效勞打了兩伊戰爭。調查大規模殺傷武器的時候也很合作，美國是降了也殺。卡紮菲更是主動放棄核武器發展，主動把劫機犯交給美國審判，主動賠償劫機死難者家屬，主動配合美國反恐，交給美國大批基地組織的材料。如今美國要打，還是照打不誤。美國就是“勝而美之者，是樂殺人”。老子兩千多年前就斷定美國不可以得誌於天下。

此章和上一章一樣，是老子的反戰思想。老子反戰，不是一概而論，而是主張“不得以而用之”，“果而不得已”。老子反戰，不放棄抵抗權利，不放棄自衛權利。相反，西方思想是極端的，他們在國際上濫用軍事行動，並勸說被統治者放棄暴力抵抗而使用“非暴力運動”。巴林的非暴力抗議者被鎮壓了，而同時利比亞的反對派卻得到西方武裝支持。美國就是這樣一個帝國，一個對外依賴軍事對內依賴警察的帝國。中國認為“官逼民反”的暴力革命是合理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中國傳統還有“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文化思想直接否定壟斷暴力對國家統治的有效性。

（注：侃侃而談道德經係列中解字講到的字形，如甲骨文、金文和小篆的字形，都可以在漢典網查到，字義的解釋有些是從漢典網剪貼下來的，有些是參照了穀衍奎編的《漢字源流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