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19.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複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
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首先,要向網友說聲抱歉。有一章網友上來討論,我沒有回帖,原因是以前陳述過我的觀點:每個人對老子都有不同的解讀,我無法說服所有人認同我的觀點,我也無法被一些觀點所說服,也覺得沒有必要為形而上學的東西辨出個黑白分明,固置而不答。
老子這兩章字麵上充滿邏輯衝突,如“大道廢有仁義”直接把“道”和“仁義”對立起來。如果讀者能從邏輯衝突中悟出某種話外之義,那麽就會有幽默的效果,邏輯衝突是幽默家常用的手法。但是,這裏的邏輯衝突一點都不幽默。這種不幽默的邏輯衝突常常可以在各種宗教經典教義中看到,如《聖經》中貧窮就是有福了之類的說教。
“智慧出有大偽”。《聖經》伊甸園裏亞當和夏娃偷吃了智慧的果實,偷吃了能辨善惡的果實,結果人類有了原罪。宗教相通之處莫過於文字的邏輯衝突了。
當一個邏輯衝突出現的時候,就是宗教表述遭遇了語言局限性,宗教的感悟往往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於是有了各式各樣的注解。我在此不重複古人今人的各種表述,因為形而上學的思辨到此已經走到了盡頭,形式邏輯的不完備性說在一個自洽的理論中總有一些體係內部無法證明的公理,無論你在體係內部怎麽證明最終都落入循環證明的謬誤,要理解這些公理一定要到體係之外去尋求。哲學家探討了宇宙本體論幾千年,最後是物理學的宇宙觀察和大爆炸理論出來了,宇宙本體論的命題就退出哲學思辨領域了。同樣地,關於這些善惡道德倫理的爭辯,到了產生邏輯衝突的時候,就要跳出哲學和宗教領域,從政治經濟曆史的角度去審視。比如說,今天無論是什麽政治家還是什麽宗教領袖,無不讚美和平詛咒戰爭,但是,世界戰爭卻延綿不斷此起彼伏,而且這些戰爭都受到某些政治家和宗教領袖煽情的鼓動。如果今天的戰爭是打著“正義”的旗號,那麽是否就是“正義廢有和平”呢?也就是說,人類思維陷入某種局限的模式以後有自身難以解決的問題。這種矛盾也是人類社會自身麵臨的矛盾,我們有一個龐大的道德體係,但現實是黑暗的,發達的科技和豐富的物質文明無法消除人類的貧困和戰爭。這是馬克思所說的人類的異化(參見筆者《物質循環的世界》係列從人類發展審視人類異化)。
老子這兩章,與《聖經》新約和《六祖壇經》有類似的地方,就對最高的道德規範提出批判,不同的地方是《新約》和《六祖壇經》是帶有某種革命性,而老子的批判帶有某種複古性――“見素抱樸”。
“智慧出有大偽”,亞當和夏娃偷吃了能使自己辨別善惡的禁果而墮入原罪。這兩個命題說的都是人類開脫蒙昧進入文明的結果。人類曆史蒙昧時期,是原始共產主義時期,沒有善惡,沒有戰爭,沒有文字。當人類有了善惡觀,有了智慧的時候,人類進入了文明時代,有了私有財產,有了財產和資源的爭奪和戰爭,有了正義、自由、民主、仁義、慈孝、忠貞等道德觀念,這些道德觀念都是建立在財產關係之上的:誰擁有財產算是仁義?誰控製資源算是正義?老子的複古理想是回複到小國寡民的原始蒙昧時代,財產是大家的,甚至連大家的財產都不是,人隻是地球生態中自然的一分子,和草木一樣無需仁義慈孝智慧:道法自然。正如我在《物質循環的世界》係列裏描述的人類進步過程也是人類異化過程,人類發展了一套越來越複雜的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的道德規範,發展了一套越來越龐雜的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的法律條文係統,所有這些道德和法律都建立在財產所有權的基礎之上。
麵對這種人的異化:人類自身受奴役於自己創造的這個社會,麵對龐大無情的社會係統,個人隻能感受到“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栗”的無助和無奈。麵對人類這個困境,西方有兩種解決方案,其一是基督教的聽候上帝審判方案,這在實踐上是放棄解決的消極方案,即人類亂吧,終究有亂到世界末日的時候。其二是馬克思的解決方案,這所有道德法律都建立在財產所有權之上,那麽就把財產所有權這個根鏟掉,實行共產主義。我以為這兩個方案都不現實。華夏文明的方案才是現實的方案,華夏文明的解決方案是儒家的修齊治平,從個人的修身養性做起,逐步建立大同世界。
“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從人類個體的心理做起,擺正心態,教化出大同的社會心理,從精神層麵而不是物質層麵來解決人類的異化。社會係統是龐大的,我們每個人都不應該是係統的犧牲品,而應該是係統的積極參與者和合理的享用者。“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和佛教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無相布施”一樣,為善而不著相是善的最高境界。和孔子的“從心所欲不愈矩”一樣,善行是人類本性的自然流露,無需任何矯揉造作。華夏文明的方案之所有現實,應為其修身養性本身是適應係統,使得個人在係統的限製下有幸福心安的感受,無論環境多麽惡劣,福人自有福相,而且,因為個人修養是盡力而為的方案,即無論能力大小高下,無論財力多寡貧富,都可以貢獻一份力量。如白禮芳這樣的人物也可以為修齊治平各盡所能。人沒有吃不了的苦,隻有享不了的福。就今天的物質文明豐富程度來說,人類怎麽會如此沮喪的掙紮在貧困和戰爭之中呢?人類隻是缺乏享受今天物質文明這個福的能力而已。中國人均GDP隻要到達美國一半的時候,中國人享的福已經可以超過美國人了。美國龐大的頭痛藥市場就是一個佐證,美國龐大的精神科谘詢業是另一個佐證。中國的“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 ,“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無相布施”等一套生活哲學,是人類精神文明的寶庫。中國人是“清風明月無人管,並在南來一味涼”可以享受,“獨覽梅花掃臘雪,遙睨山勢舞流溪”也能享受,無需無休止的財富占有和感官刺激來維持特權優越感的西方式“幸福”。
祝全球華人瀟灑地活著,活出老子的智慧來。好好活著是對遭遇的歧視和社會不公最好的報複。用我們的歡聲笑語顛覆當今世界人類的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