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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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舊事)牙煙界

(2006-07-02 11:54:39) 下一個

牙煙崖廣,意危險,古文中原意為懸崖邊的小屋,其中,在古代漢語中為不同的字,表不同的意思,前者就是小屋之意。懸崖邊的小屋,危險之意【1】。

 

牙煙界是一個東西走向的山嶺,這山嶺有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山頂有一個半月形的豁口,就像山被天狗咬了一口似的,如果做火車沿京廣線北上的話,從左邊窗口看出去,過了新華鎮就能遠遠辨認出牙煙界。京廣線就從牙煙界嶺東差邊而過。

 

三十多年前,牙煙界南山腳駐有解放軍軍營,一個防化團,一個坦克營。在軍營東麵一公裏左右的地方,有一個從牙煙界向南延伸下來的小山脈,這個小山就是我們的農村分校。

 

當時農村分校隻有宿舍,沒有教室。宿舍是學生用土坯蓋的牆,稻草蓋的屋頂。宿舍一排一排地排在西坡上。農村分校的路,主要是坦克練習時碾出來的路。

 

從農村分校往南一公裏左右,就是大怖鄉官祿村,村莊被一條小河溝圍繞著,河溝岸沿長著翠綠的棘竹,那種密密麻麻的細小帶刺兒的竹子,形成一道屏障。村口是一個由三塊石板並成的石板橋跨過河溝。

我們剛到分校時,前邊一撥兒學生還沒離開分校,我們就暫時住進了官祿村洪氏祠堂。祠堂是村裏最大最好的建築,堂內有幾個大石基,石基中嵌著棟,棟上支這梁和木瓦結構的屋頂。祠堂內沿著牆邊鋪著稻草,幾十個男生就稻草上鋪上各自的席子,把祠堂變為我們的臨時男生宿舍。太平天國曆史忽然變得近乎貼身了,我們就睡在洪秀全家的宗氏祠堂裏邊。

我們每天從洪秀全祠堂走到分校,順道扛一塊泥胚磚到分校。分校還在建設中,泥胚磚是稀泥裏攪和進稻草,讓水牛踩均勻了以後,糊到一個模子裏,然後脫了模子曬幹。泥胚磚尺寸大約是普通磚的兩倍,體積就是八倍。我們蓋房子,就是用稀泥將泥胚磚砌成厚厚的泥牆。

蓋房子打地基得用石頭,我們就到山裏采石頭。開始我們每人一條扁擔兩個簸箕到山腳撿石頭回來蓋房子。我同班一個同學,找石頭找了半天,簸箕還沒裝滿,就順手把老鄉墳頭一塊石頭拿了回來。這同學回來後每隔二三十分鍾就肚子疼要出恭,但每次蹲到廁所裏就沒東西出來,一天如廁十幾回,搞得惶惶不可終日。第二天,這老兄又找了一塊差不多大的石頭放回墳頭,再拜道歉,肚疼病也不醫而愈了。

山腳石頭撿完了,我們就打山頂石頭的主意。我們把山頭的石頭撬鬆了,滾到山溝裏,然後從山溝底下將石頭運回分校,大石頭兩人抬,小石頭一人挑。一天,我們班在溝底挑石頭,另外有一個班在山頂往山梁後邊的另一個山溝撬石頭。我們挑累了,就座在溝裏休息。男女生隔溝而坐,各坐在溝兩邊,女同學坐的那一邊,就是另一個班撬石頭的山腳。我們一邊談天,一邊聽著山梁那頭轟隆隆的滾石頭的聲音。忽然,一塊南瓜大的石頭連蹦帶跳地滾到了我們山溝裏,正對著女生堆裏衝去。我們男生坐在這邊看到這情景,一起嚷嚷“快跑!快跑!!”。女生回頭看見石頭,頓時四散跑開。其中一位往山下跑,被石頭追上擊中大腿,整個人就像一根輕輕的稻草一樣,被石頭從溝那頭拋到溝這邊,登時不省人事。剛才還是學生嘰嘰喳喳談笑風生的山溝,忽然變得肅穆而寂靜。人是如此渺小脆弱,牙煙界是如此牙煙。

我們在洪秀全祠堂住了一段時間,就搬進分校了。校舍都在西坡,沿著坦克道翻到東坡有一座孤零零的解放軍放棄不要的磚房,磚房外邊粉的黃色,門窗就隻剩空空的木框了。學生就用稻草竹片紮了門窗,有一個班的男生就被分到這孤房裏住。孤房七米遠左右是稻草紮的一個廁所。孤房周圍是我們開墾的花生地,有一些墳墓,還有一些殘垣斷壁,我把附近墓碑的子看過一下,以馮姓居多,感覺就是馮雲山(洪秀全起義同誌)家的舊宅(包括陰宅陽宅)。有個同學開荒下鋤,冷不丁刨出一個人頭骨,好事者把它掛到廁所裏,一邊掛還一邊嚎啕:“啊婆呀,不是我呀,饒了我吧”。那天晚上,風特別大,住在孤房裏的同學大講鬼鬼故事,什麽《六號病房》、《梅花黨》、《紅毛手》等等不一而足。講到半夜,一位同學實在憋不住了,倡議出去小手,嘩啦一下大家跟著一起壯膽出去,廁所當然沒人敢去,都是出門就就近亂撒。那晚風特別大,稻草窗根本擋不住這風,鐵飯盆裏的鋁勺子被吹的叮鈴鈴的響,外邊還隱隱約約有野獸嚎叫得跟小孩哭似的。還好,那晚有位老師也住在裏邊,第二天他就請示分校,把孤房裏的同學全部撤回分校,孤房以後也沒人住了。

 

分校隻有一口井,早上幾百號人都靠這口井洗臉刷牙。我是最怕爭擠的,每天早上就拿著吃飯用的搪瓷飯碗從別人桶裏賒一碗水,刷牙用一半,剩下一半兒澆到毛巾上擰一把來洗臉。這樣洗臉毛巾還蠻幹淨,因為那時吃飯沒什麽油水,飯碗都是幹淨得一點油都沒有。每天勞動後的一身汗水,也是打這井水到洗澡房洗澡。許多男生喜歡跑到西邊山溝的小溪裏露天洗澡,後來為了避免尷尬,幹脆在溝口立了個男洗澡房牌子。有幾個女同學不服氣,覺得山溝應該給女生做洗澡房,到溝口把牌子砸了。這就是男女生爭奪山溝洗澡使用權事端,後來還是男生占了上風,畢竟男孩子野外裸體方便一些。即便如此,小溪還是太擁擠,有幾次我和幾個愛僻靜的同學,翻過分校山後,走過孤房,一直往東走到接近京廣鐵路的地方,那裏有一個橄欖形小池塘,大約比四分之一個籃球場小一些,我們就在這池塘裏遊泳洗澡。這個池塘水特別藍,藍得有點深綠,池塘邊跟漏鬥似的特別陡,踩下去就是下滑的泥沙,離岸一米就沒頂。池塘有多深是看不到的,我們也不敢試其深淺。這是一個孤立的池塘,但水清澈,久旱不幹,就像是大地的一個神秘的大眼睛。

 

分校水井在山腳,水井北邊十幾米就是夥房。夥房是分校建築群最低的屋子,宿舍在夥房東邊坡上兩邊展開。夥房東北方向三十米左右是分校的廁所。同學在分校大部分時間吃的就是卷心菜,因為卷心菜好放,運一車來吃一個月都可以,但幾百號人的廚房吃這樣的菜,總有人受不了。開始是有幾個同學拉肚子,剛好有幾天氣溫高,又恰恰風從山上吹下來,剛好把廁所的臭氣連同蒼蠅吹到廚房,分校的瘟疫就這樣爆發了,那是拉痢疾,膿夾血的紅白痢。剛開始時,拉肚子的同學不多,病號還挺神氣的,因為他們有病號餐,可以麵條或稀飯地換著吃,把我們整天吃卷心菜的同學看得眼饞了。後來病號越來越多,吃病號餐也不是一兩個人的特權了,拉肚子就沒意思了。再往後就恐怖了,先病的還有藥吃,後病的醫務室都沒藥了。兩星期下來,連坦克營和防化團的消炎藥都給分校學生給吃完了。還好,不勞孔明借風風就轉向了,轉到由廚房往廁所方向吹了,瘟疫終於消退了,也可能是剩下沒病的同學都有免疫力了。

 

瘟疫過後,分校夥房開始注意改善夥食了,經常去新華鎮采購點蘿卜白菜之類的。分校去新華應該是南行到官祿村,然後東行到樂同,再沿鐵路往南走五公裏,單程大約七公裏的路。可惜這條路太小,大板車推不過去,所以采購的同學得先往防化團走,再繞赤泥村,由赤泥沿公路走到新華。這樣就得走十多公裏路。一次我和一個和我要好的同學被派去采購,我們倆太高興了。出去一天沒有老師和班長管,沿途還可以偷吃采購的生蘿卜。回程路過一個荷塘,同行的同學還趟到水中,偷了老鄉一個蓮蓬剝蓮子吃。

 

分校建設要技術升級了,要燒磚蓋教室了,我們除了割草做飯外,還要儲備柴草燒磚呢。割草要穿過防化團兵營上山,翻過牙煙界,到牙煙界北麵的山溝裏頭割草。每次割草回頭爬到牙煙界馬鞍形的山口時,我都要放下肩上的柴草,坐下來歇歇肩。我看著山腳下分校廚房嫋嫋炊煙,心裏在想:這分校有教室嗎?挑柴草挑得一身汗時感受的風特別的涼快舒心,感覺到這天地之間都是我們的教室。牙煙界山上的小鬆樹,就像一支支的毛筆,醮著天上的雲彩,在大地上畫下了小河,池塘,農田,村莊,集鎮,公路,鐵路。大地就是我們牙煙界分校的課本,我們用雙手和雙腳,用我們的身心來讀這課本,我們種花生,我們割草,我們還幹一些牙煙的事,幹點牙煙事大概是人生必修課程吧。


 
(上山砍柴最怕碰到這種漆樹,會導致皮膚過敏,又紅又癢)

【1】 http://zh.wikipedia.org/wiki/%E7%B2%A4%E8%AF%AD#.E8.BE.AD.E5.BD.99.E6.96.B9.E9.9D.A2

【2】 http://www.gzwh.gov.cn/whw/channel/whmc/jng/hxcjng/index.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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