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百萬雄師和獨立師的一部分官兵抓到王力,馬上開始下一輪步驟:批鬥王力和勝利大遊行,這裏先說勝利大遊行。王力被抓到武漢軍區大院之後,“百萬雄師”群情振奮,立即進行數十萬人的勝利大遊行,因為這時又傳來兩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第一條消息是中央軍委的來電(7月20日淩晨4點收到)。來電說:一、武漢部隊支左大方向是正確的;二、凡是不符合毛澤東思想的就可以造反;三、百萬雄師好,陳再道好。
第二條消息是中央文革的來電(7月20日淩晨收到)。來電說:一、王力不能代表中央文革,王力關於武漢問題的表態,中央不知道;二、中央將派周總理和陳伯達同誌來武漢解決問題。
事後知道,這兩條來電都是蓄意編造的。在當時混亂的局麵下,人們根本搞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謠言。最重要的是,這些偽造的“中央來電”符合“百萬雄師”的願望,肯定他們的行動是正確的,大大地鼓舞了他們的士氣。於是“百萬雄師”拚命傳播這些“中央來電”,讓大家都以為這是真的。
“百萬雄師”取得了揪王力的勝利,又得到偽造“中央來電”的鼓舞,這些人熱血沸騰,衝上街頭舉行勝利大遊行。當天,“百萬雄師”數十萬人上街,出動卡車一千多輛,遊行的人手持長矛、棍棒等武器,高呼口號:“王力滾出中央文革小組”、“王力滾出武漢”、“歡迎毛主席的真正代表周總理、陳伯達同誌來武漢”等。
武漢街頭也貼滿了偽造的“中央來電”,還有各種大標語和大字報:“揪出中央文革中的一小撮混蛋!”“武漢問題要由武漢人民來解決”、甚至還有“毛主席不要受王力的蒙蔽!”
狂熱的氣氛也感染了武漢獨立師的許多官兵。自從軍隊“支左”以來,獨立師一直強烈地同情保皇派“百萬雄師”。據武漢軍區副政委葉明回憶說:我們的幹部和戰士平日上街維持秩序,防止武鬥,常常遭到造反派圍攻、毆打,而每次都是“百萬雄師”上來保護我們的幹部戰士。所以,我們的幹部戰士和“百萬雄師”感情很深,他們聽說王力把“百萬雄師”打成“保守組織”,這可把他們激怒了。
獨立師以前雖然同情“百萬雄師”,但還未敢公開與他們站在一起。現在他們撕下這層麵紗,公開與“百萬雄師”站在一起。為了配合“百萬雄師”的勝利大遊行,武漢獨立師也出動數十輛軍車上街遊行,車上滿載士兵,手中握著上了刺刀的槍,車頂上架著輕重機槍,擺出一副與“百萬雄師”並肩戰鬥的姿態。
(52)
這時,又出現一份以8201部隊(武漢獨立師)名義發出的《特急呼籲》。該《呼籲》寫道:
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文化大革命的勝利即將來臨之際,黨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不甘心他們的死亡,在臨死之前拚命掙紮,實行新的反撲。為此,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8201部隊全體指戰員,向武漢市無產階級革命派發出以下特急呼籲:
我們認為“百萬雄師”是真正、不折不扣的、浩浩蕩蕩的、硬梆梆的、響當當的革命左派組織。他們最聽毛主席的話,是執行和捍衛黨中央指示的模範,是“抓革命促生產”、“擁軍愛民”的模範,是製止武鬥和打擊牛鬼蛇神的英雄。我中國人民解放軍8201部隊的全體指戰員,堅決支持“百萬雄師”的一切革命行動,誓作他們的堅強後盾,堅決和“百萬雄師”團結在一起、戰鬥在一起、勝利在一起。誰敢妄動“百萬雄師”的一根毫毛,我們就毫不留情,殺他個片甲不留。
該《呼籲》最後的署名是“中國人民解放軍8201部隊全體指戰員”。後來查明,這份《特急呼籲》是武漢獨立師的幾個戰士寫的,但他們用“8201部隊全體指戰員”的名義,使很多群眾誤以為真是全體8201部隊支持百萬雄師,大大提高了百萬雄師的威望。
針對這份8201部隊的《特急呼籲》,“百萬雄師”馬上也發出一份《十萬火急聲明》,作出以下的誓言:我“百萬雄師”全體戰士,堅決與8201部隊全體指戰員同生死、共存亡。“三鋼三新”是不是革命左派,隻能由我們廣大工農兵來鑒別決定,不能由“欽差大臣”來封。我們已經做好犧牲一切的準備,不徹底粉碎資本主義複辟逆流,死不瞑目。
7月2l日,在軍隊聲勢浩大的支援下,“百萬雄師”繼續進行示威遊行,並開始掃除造反派的據點。 “百萬雄師”正處於強勢之上,他們所到之處,造反派迅速逃走,幾乎沒有遇到多少抵擋,就把幾十個造反派的據點拔除。到7月22日為止,武漢全市隻剩下四、五所大專院校仍被造反派控製,“百萬雄師”打垮了造反派,統治了武漢。
武漢的一般居民是基本同情“百萬雄師”的。因為“百萬雄師”要維護社會秩序,而造反派要搞亂社會秩序,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當然盼望有一個穩定的社會秩序,這是他們支持和同情“百萬雄師”的基本心理。
“七二零”事件發生後的7月20日到24日,武漢市各界人士也紛紛在《湖北日報》和《長江日報》發表文章,支持“百萬雄師”的革命行動。
(53)
當武漢的“百萬雄師”歡慶他們的勝利的時候,北京卻認為這裏發生了一場反革命暴亂。7月25日,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舉行了百萬群眾的盛大集會,林彪親自出席,憤怒聲討“武漢軍區”和“百萬雄師”。同時,全國各大城市也舉行聲討“武漢軍區”和“百萬雄師”的示威遊行。在此巨大的壓力下,“百萬雄師”撐不住了,終於在7月27日宣布解散。
“百萬雄師”解散後,7月20日到24日的《湖北日報》和《長江日報》,仍登載有大量讚美“百萬雄師”的文章,於是上級下令,將7月20日到24日的《湖北日報》和《長江日報》全部銷毀。據說現在已無法找到這5天的《湖北日報》和《長江日報》了。
關於這次“百萬雄師”勝利大遊行,還有一個件插曲。周恩來於7月20日下午緊急飛往武漢,準備在漢口王家墩機場降落,可是周恩來的行蹤被泄密了。20日下午,25輛滿載“百萬雄師”的大卡車,衝進王家墩機場,眾人站在跑道兩邊,大喊“我們要見周總理!要向周總理告狀!”
據隨周恩來到武漢的張佐良醫生回憶說:飛機在王家墩低空盤旋時,看到機場上黑壓壓的人群,紅旗招展,此時機長走到周恩來身邊說了些什麽,飛機又拔高朝另一方向飛去。
“百萬雄師”的告狀人群,使周恩來的飛機無法降落,隻好改飛到另一個臨時機場降落,使周恩來被困了好幾個小時。
這裏再交待幾句後來的事。“百萬雄師”解散後,武漢的問題並沒有解決。雖然“百萬雄師”的徹底垮台,讓造反派的“三鋼三新”輕易取得了勝利,但造反派內部馬上出現爭權奪利的鬥爭。在對抗“百萬雄師”的時候,“三鋼三新”內部團結一致,共同對敵。可是當“百萬雄師”這個敵人消失後,造反派內部的分歧立即凸顯出來,“三鋼三新”很快分裂成兩派:“鋼派”和“新派”。
陳再道倒台後,新成立的武漢軍區比較傾向於支持“新派”,於是“新派”成了新的保皇派,“鋼派”成了新的造反派,這新的兩派又開始武鬥,又開始新的一輪造反派與保皇派的奪權鬥爭,這種現象就是當時所謂的“翻燒餅”。
文革的奪權,大多數演變成這種翻來翻去的“翻燒餅”鬧劇。毛澤東沒有預想到造反派的思想覺悟這麽低,與他的期待相去太遠,這也是文革失敗的重要內因之一。到了1969年,毛澤東不得不宣布取締一切群眾組織,不管造反派、保皇派一律取締,這才停止了這場“翻燒餅”的奪權鬧劇。
(54)
我們再說百萬雄師批鬥王力的情況。百萬雄師把王力拉到武漢軍區大院,連推帶拖把王力揪下卡車,然後王力被反剪著的雙手,拉到四號樓的樓梯邊陽台上示眾,在這裏開始對王力進行批鬥。
百萬雄師的人先把王力的軍帽奪走,軍裝上的領章撕了,後來又把王力的軍裝扒掉,再後來又把王力的襯衣扒掉,最後連外褲和汗衫也扒了,隻剩下一條短褲,鞋子也被沒有。好在當時天氣特別熱,打赤膊也問題不大。同時,對王力又是一頓拳腳,王力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左眼被打得腫起來,膝蓋軟骨被打傷,左腳趾被踩成骨折,這算是給王力一個下馬威。
然後,百萬雄師的人又讓王力站在一張椅子上,麵對樓下的眾人。此時,軍區大院內人山人海,“打倒王力”的口號喊得震天響。有人把擴音器和錄音機放在王力麵前,讓他當眾回答問題。一個人拿起話筒說:王力,我們提幾個問題要你回答。第一、你們的‘四點指示’,到底有沒有?
王力說:我再次代表黨中央和中央文革向武漢的群眾問好!我們到武漢來,是按照毛主席的教導,來向武漢地區的革命造反派和革命群眾學習,是來當小學生的。解決武漢問題要靠武漢的革命派和武漢駐軍廣大指戰員共同努力。
王力在關鍵時刻,還能沉得住氣,問題回答得不卑不亢。那人又問:王力,你說“百萬雄師”是什麽組織?
王力說:百萬雄師的組織很大,是個什麽組織,我們還要看一看。武漢的問題沒有‘百萬雄師’參加是辦不成的。武漢軍區有錯誤、有缺點需要改進。
這樣的回答,“百萬雄師”當然不能滿意,於是他們立即向王力進行了一陣咒罵。然後“百萬雄師”的人又拿出一份傳單,內容是中央收回“四點指示”,讓王力簽字,被王力拒絕。
就在這時,武漢軍區政委鍾漢華,副政委葉明趕來了。鍾漢華急得語無倫次,捶著自己的身子喊:“你們不能這樣幹哪!王力同誌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你們不能啊!你們綁我好了。”
眾人根本不理鍾漢華。鍾漢華尊為武漢軍區政委,名義上是武漢軍區的最高負責人,地位比陳再道還要高一些,但在關鍵時刻,他說話根本不頂用,沒人聽他的。鍾漢華見眾人不理他,又給眾人作揖,甚至磕頭勸阻,但還是沒人理他,倒是有人嘲笑他說:“你也太不象話了。”後來鍾漢華心髒病發作,昏倒在地,被人背走。
這時,武漢軍區分裂成兩派:一派是軍區司令員陳再道、獨立師師長牛懷龍,獨立師政委蔡炳臣,這一派主張把事情繼續鬧大。另一派是軍區政委鍾漢華,軍區副司令員孔慶德,副政委葉明,他們主張趕緊停止鬧事。
(55)
本來鍾漢華也是傾向於鬧點事情出來的,但他沒想這些人居然把中央派來的欽差大臣綁架了,這可把鍾漢華嚇壞了,趕緊來救王力,可是根本沒人聽他的話,搞得堂堂的政委給部下磕頭作揖。到了關鍵時刻,誰說話算數就顯現出來了。武漢軍區聽陳再道的話,不聽鍾漢華的話。
在這緊張的時刻,29師政委張昭劍,帶著29師警衛營和三個連的戰士趕來了。前麵提到,張昭劍在東湖賓館為了給王力擋拳頭,被打斷了肋骨,他是忍痛趕來的。
按道理說,29師屬於武漢軍區領導,張昭劍應聽從陳再道的命令。不過張昭劍是機靈人,他馬上從這場混亂中,嗅到了政治鬥爭的味道。他給武漢空軍司令部打電話摸底,詢問情況。武漢空軍副司令劉豐說:“武漢軍區的問題大了,武漢軍區有鬼!”
張昭劍立即心領神會,馬上表態說:“我聽空軍的。”
張昭劍摸到這個底,心裏也有底了,他知道現在救王力是一個立功的大好機會,於是就帶著29師警衛營外加三個連的人趕了過來。張昭劍雖然也是政委,但他這個政委說話是有人聽的,不像鍾漢華那樣的空頭政委。
張昭劍趕到後,立即下令,一個連控製大門,另外一個連控製側門,其餘的人控製四號樓。29師的戰士服從命令,馬上插入四號樓,控製了所有的樓梯。戰士們臂膀緊緊挽起來,結成了一道人牆,把樓梯攔腰截斷。
“百萬雄師”的大部分人都在院子裏看批鬥王力,在樓上揪王力的人很少。沒想到29師的幾百名戰士突然插進來,截斷樓梯,這樣就把“百萬雄師”的大部分人與王力隔絕了。
“百萬雄師”的人開始向四號樓上衝擊,罵29師的戰士是“保皇狗”、“保皇兵”,幾百名戰士硬是用身體阻擋住“百萬雄師”的衝擊,有的士兵被打成重傷,但“百萬雄師”始終沒有衝過去。
在樓上的少量“百萬雄師”,敵不過大量衝上來的29師士兵。張昭劍提出讓王力暫時休息,“百萬雄師”的人隻好同意,於是張昭劍讓人把王力送到二樓的一件小房子裏休息,而“百萬雄師”的人也跟了過來,繼續在小房子裏圍攻王力。
忽然窗戶“哐當”一聲砸破了,一個獨立師的戰士砸開窗戶跳了進來,原來他們在下麵搭起人梯,爬了上來。這個戰士舉起衝鋒槍,把槍口對準王力。就在這時,警衛營長樂慶祥用自己的胸膛擋住槍口,厲聲喝道:“不準開槍!你要開槍,性質就變了!”
那戰士還要動手,樂慶群說:“你現在要打的不是王力同誌,是黨中央!要打你就先對我來吧!”看到樂慶祥這種堅決的態度,那個戰士把槍收了回去。
雙方的拉鋸戰持續了五個多小時,天氣又極炎熱,雙方都累得精疲力竭。張昭劍乘這個時候說:現在軍區食堂預備了飯,大家先去吃飯,有問題六點鍾再派代表來談判。
(56)
大部分“百萬雄師”的人也又累又餓,於是他們接受了張昭劍的建議,隻留下二、三十個人監視現場,其餘人都去吃飯了。這時候,29師的戰士三三五五地走過來,與這些留下來的人談話、辯論,在不知不覺中,就把這些人包圍控製了。
乘這個時機,29師的幾個戰士扶著王力悄悄下樓,坐上早已隱蔽在樓後麵的一輛吉普車。這時軍區大院的側門也已經被29師控製,所以吉普車順利開出軍區大院,一直開到29師師部駐地。
這時留下監視的人發現情況,高喊:“王力跑了!”可是大部分“百萬雄師”的人正在食堂吃飯,留下的這些人根本阻擋不住,隻好眼睜睜地看著。
29師師部駐地的後麵,是一座名叫洪山的小山。山並不高,但長滿密密麻麻的灌木林,荊棘夾雜其中,人很難上去。王力被救到29師師部後,張昭劍考慮,百萬雄師和獨立師的人很快就會追到這裏來,他要把王力隱藏起來才行。隱藏在師部裏肯定是不行的,這次東湖賓館保衛科科長王振英也來到29師師部,於是張昭劍靈機一動,就帶著王力和王振英,爬到後麵的小洪山上躲起來。
果然,張昭劍他們三人才走不久,“百萬雄師”的三十多輛大卡車衝進了29師部,逼29師交出王力。29師的人說王力不在這裏,“百萬雄師”不相信,就在把29師師部搜查遍了,也沒找到人。幾萬“百萬雄師”把29師師部團團圍住,在附近繼續搜查,他們總以為王力躲到某所房子裏去了,沒想到王力躲到山上去了。
張昭劍、王力和王振英硬著頭皮爬上山,渾身被荊棘劃了很多血口子,他們三人在山上躲了一夜。第二天,張昭劍悄悄下山,到29師下屬七連的駐地,把王力悄悄轉移到七連的駐地。在動員七連的戰士去救王力以前,張昭劍讓戰士們每人先寫《決心書》:“誓死保衛毛主席司令部!有我在就有王力同誌在!”
當王力見到來救他的戰士們時,說:我代表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向大家問好!你們是毛主席的好戰士,毛主席向你們問好!
戰士們被“欽差大臣”的話感動了,紛紛向王力遞上自己的《決心書》,請王力轉交給毛主席。王力緊握戰士們的手說:一定到北京轉呈給偉大領袖毛主席。
由此可見,王力在群眾麵前,始終是以“欽差大臣”的身份講話的。其實毛澤東並沒有給王力“欽差大臣”的權力,王力過分行使了權力,這也是王力在一個月之後被打倒的重要原因。
張昭劍是個很有政治頭腦的人,他在救出王力之後,又宣布29師脫離武漢軍區。張昭劍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立了大功,很快被提升為陸軍17軍政委。不過粉碎四人幫後,陳再道重新出山,任鐵道兵司令員,當年支持陳再道的牛懷龍和蔡炳臣也都跟著升官了,而反對陳再道的張昭劍就靠邊站了。
(57)
前麵交待了“百萬雄師”綁架和批鬥王力的情況,現在再回過頭來看看中共高層對這件事的反應,首先當然是毛澤東的反應。關於毛澤東反應的細節材料很少,當時與毛澤東在一起的總參謀長楊成武、中央保衛局主任汪東興等人,在後來的回憶錄中,都沒有提到這方麵的細節,隻是海軍政委李作鵬在回憶錄中,概要地提到了幾句。李作鵬和楊成武一樣,以保護毛澤東為任務,隨毛澤東一起到武漢,他們都沒有上街和群眾見麵。
李作鵬回憶說:7月20日拂曉,“百萬雄師”數百人強行突破警戒線,包圍謝富治、王力等人住的百花別墅,將謝富治圍鬥一頓,將王力揪走,不知去向。形勢急轉直下,誰也說不清,“百萬雄師”是不是還要來衝擊東湖賓館,毛主席的安全受到極大的威脅。當時我們在主席身邊的人,都高度地緊張。
毛澤東的警衛隊長陳長江也有類似的回憶,他說:群眾在賓館鬧事,可把我們緊張壞了。在北京雖然也見過許多群眾到中南海門前示威抗議,那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學生、工人、市民群眾,從來沒見過解放軍戰士也上街鬧事,而且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更為可慮的是,這群荷槍實彈的戰士和群眾處在一種心態失衡狀況下,在行動上沒有指揮,誰的話也不相信,也聽不進去。麵對如此嚴重的局麵,我把僅能組織起來的數十名警衛進行戰鬥部署,重新編組,實施有效的火器配置,隨時準備投入戰鬥,決心用鮮血和生命保衛毛主席的安全。
關於當時毛澤東的態度,則來自陳再道本人的回憶。陳再道說:毛主席很快就感覺到武漢事件不是我搞的,當時他就在武漢嘛,那些鬧事的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毛主席會在武漢。可是事件剛剛發生的時候,毛主席以為群眾和軍人都是衝著他來的,他一連地對身邊的人員說:“想不到我也落到蔣介石在西安的下場了,曆史真是在捉弄人呀,跑來跑去跑到賊窩裏來了。”
但是,毛主席馬上弄清真相後,立刻下令:“不要把陳再道弄死,你們一定要給我保護好他,他沒有反對我,他隻是犯了錯誤的問題,是人民內部矛盾。”毛主席親自派人來和我談話,當場我就給毛主席下跪了,我說:“快請毛主席救救我吧,我永遠是忠於毛主席的呀!”我這話確實是發自內心的。
現在關於毛澤東在“七二零”事件中“連夜轉移”的戲說文學作品很多,細節都大都是根據上述這些梗概演繹出來的,不足為信。我們隻能根據後來的各種事實,來推測毛澤東的反應。
首先,7月20日早上王力被綁架的事情,肯定在第一時間報告到毛澤東那裏。當時的情況非常混亂,包括荷槍實彈的士兵在內的一千多人闖進賓館,把“欽差大臣”抓走。這種事情按照常理來判斷,肯定是“造反”了,所以毛澤東的第一個反應也是:“陳再道造反了,我被劫持了。”
(58)
毛澤東認為這些人衝進東湖賓館是衝著他本人來的,抓王力不過是“殺雞給猴看”,真正的對象是他自己,所以毛澤東說:想不到我也落到蔣介石在西安的下場。
毛澤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北京方麵求援。7月20日一大早,中央保衛局主任汪東興、中央警衛團團長張耀祠,連連向北京告急說:“武漢軍區獨立師警衛不力,20日淩晨反革命分子己經衝進來了,快衝到主席住處了。”
毛澤東受到兵變的威脅,這是絕密的事情,消息絕不能輕易外傳,所以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隻有林彪、周恩來兩人知道。他們兩人緊急商議,結論是毛澤東立即轉移,離開武漢。同時決定,周恩來緊急飛往武漢,親自幫助毛澤東安全離開武漢。
有人說:毛澤東本來不願意離開武漢,是經過林彪和周恩來再三勸說才離開的,這種說法沒有說到點子上。其實毛澤東早就想離開武漢了,因為毛澤東很清楚,他本人繼續坐鎮武漢,不但無助於問題的解決,反而會促使矛盾更加激化,關於這點我們在後麵還要提到。毛澤東之所以不能立即離開武漢,是因為領袖的麵子問題。
毛澤東作為國家領導人,全軍最高統帥,如果遇到風吹草動就立刻離開,別人就會以為毛澤東是膽小逃走。這種膽小怕死的形象,對於領袖來說,是致命的問題,所以毛澤東不能給別人造成這樣的形象。因此,毛澤東必須等到別人來“勸他”之後,才能離開。這不是毛澤東個人的問題,就是其他國家的領導人,遇到這樣情況,也必須這麽做。
林彪和周恩來都明白毛澤東的這個心思,知道毛澤東表示“不願意離開”,實際上是在等他們去“勸”,給毛澤東鋪一個下台階的梯子,可是江青卻不明白。江青得知武漢的緊急消息,嚇得要命,她打電話給毛澤東,請毛澤東趕緊離開武漢,毛澤東表示不走。
據吳法憲回憶說:江青非常擔心武漢局勢可能威脅到毛澤東的安全。江青當即找到林彪,問他怎麽辦,並說她想自己到武漢去一趟。在此之前,江青已經勸過毛澤東,要他離開武漢,但毛澤東不願意。林彪對江青說:“你去怕有困難,你還是去和總理商量一下,派個人去勸主席離開武漢。”
江青聽了林彪的話,去找到周恩來。周恩來說:“林副主席的意見是對的,你不能去。你可以寫封信,派個可靠的人送去。”江青立即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信寫好了以後,江青請示林彪派誰去,林彪說:“派邱會作同誌去吧。”於是我立即準備飛機,把邱會作送到武漢。
關於這件事,邱會作的回憶稍有不同,邱會作回憶說:7月20日中午,吳法憲同我說:“毛主席、楊總長他們都在武漢,武漢形勢很緊張。林副主席決定要你去一趟。林總還交代,要你帶一個內外科水平都比較高的醫療小組去。”
(59)
20日下午4時,我到人民大會堂新疆廳去見林總。我先見葉群,葉群和我談了一陣子,她說:“今天上午總理來和林總商量決定,勸主席馬上離開武漢,總理已經又去武漢了。”葉群還說:“江青哭哭啼啼地來找林總,要死要活求林彪和我親自去武漢保證主席的安全。林總寫了一封短信,勸主席速離武漢,江青也在信上簽了字,林總決定派你帶上信,立即乘飛機去武漢。”
過了一會葉群帶我去見林總,林總說:“你到武漢去一趟很好。我先說一下你的任務:一、向主席報告全國的形勢;二、建議主席轉移一下,地點由主席自己選定。‘主;席的安全就是全黨的安全’你就說這句話是我說的;三、武漢要是發生全市動亂,圍困了主席,就設法告訴總理在武漢固守待援。”臨走時,葉群交給我一個牛皮紙大信封,叮囑我帶好。
綜合上麵幾個人的回憶,我們可以把事情的經過梳理如下:
一、林彪和周恩來兩個人商議,勸毛澤東立即離開武漢,這時他們兩人並沒有叫江青來參與此事,這個決定是林彪和周恩來兩個人做出的。這點葉群說的很清楚:“今天上午總理和林總商量決定,勸主席馬上離開武漢。”
二、江青得知此事後,馬上給毛澤東打電話,勸他立即離開,毛澤東不同意。
三、江青著急,馬上找林彪,說她準備親自去武漢。
四、林彪不同意江青去武漢,請江青去和周恩來商量。
五、江青找到周恩來,此時周恩來還沒有動身去武漢。周恩來說林彪的意見是對的,江青不能去,周恩來讓江青給毛澤東寫一封信。
六、江青寫好信後,周恩來已經動身去武漢不在北京了。江青此時還是不放心,又哭哭啼啼地去找林彪夫婦,請林彪夫婦也去武漢保衛毛澤東。
七、林彪不同意去武漢,但答應給毛澤東寫一封信,勸毛澤東離開。林彪立即寫一封短信,江青也在上麵簽字,林彪派邱會作去武漢送信。注意這裏有兩封信:第一封信是江青單獨寫給毛澤東的,第二封信是林彪寫給毛澤東的,江青在信上簽名。所以邱會作臨走時,葉群交給他一個牛皮紙大信封,裏麵應該放著這兩封信。
八、當晚6時,邱會作帶一個醫療小組,乘飛機離開北京去武漢。再此之前,周恩來已經在下午3時50分,乘飛機去武漢了。
據周恩來的衛士高振普回憶說:20日下午3點多鍾,我們和周恩來就乘車去西郊機場。機場上停著待飛的3架飛機,有1架是我們熟悉的周恩來經常坐的飛機,另外2架已關上機艙門,機艙內坐滿了中央警衛團的官兵,他們是奉命隨周恩來去武漢執行保衛毛澤東任務的。我們登上飛機,我看到座機的前半部,也都坐滿了荷槍實彈的中央警衛團戰士。看到這種場麵,我真有些緊張,不知武漢發生了什麽事。
飛行大約40多分鍾,機長向周恩來報告,接地麵報告,武漢的大街已貼出了歡迎周恩來親臨武漢解決問題的大標語。同時說,王家墩機場跑道上,停放著好多輛滿載群眾的卡車,飛機無法著陸,隻好改降備用的山坡機場。
(60)
飛機在山坡機場著陸後,武漢空軍副司令劉豐等從王家墩機場趕到山坡機場。周恩來與他們商量進城的辦法。他們不同意坐汽車,理由是路途太遠,更不同意調直升機來,因為武漢很久沒有直升機飛越上空了,萬一有人在下麵開槍,就會危及生命安全。
周恩來說:“先休息一會兒,等天黑下來再說。”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但天仍是亮的。王家墩機場打來電話,說那裏的人已離開機場了,飛機可以降落了。周恩來聽後很高興說:“全體登機,返回王家墩機場。”到達王家墩機場後,周恩來不能停留在機場,要盡快去見毛澤東。在場的同誌認真地研究周恩來怎麽由王家墩機場去東湖賓館的事情。武漢城裏交通很亂,他們為周恩來進城的安全擔心,周恩來很果斷地說:“天黑下來後,坐吉普車進城。”
為了縮小目標,周恩來指定我們幾位負責安全的同誌跟他分乘兩輛吉普車,由空軍的一位作戰科長帶路,先行進城,其他人員半小時後再走。天黑下來,兩輛吉普車飛快地向城裏開去,武漢市區的秩序確實混亂,不時看到被打碎玻璃的公共汽車橫在馬路上,成群的人手持長矛在馬路上走來走去,好像在尋找出擊的目標,口號聲、高音喇叭的叫聲震耳欲聾。
我們來到東湖賓館的百花一號樓,謝富治和幾名負責同誌已等在那裏,他們看到總理到了,都搶著向總理訴說7月20日的事情。周恩來先招呼幾位負責同誌到一個小會議室,研究確定保證毛澤東安全離開武漢的詳細辦法,從毛澤東出發的時間,乘坐什麽車輛,行車路線以及由哪些人負責護送,都做了周密細致的布置。
會議結束後,周恩來去看毛澤東,當麵報告了請毛澤東離開武漢的安排。毛澤東接受了周恩來的建議,決定當晚離開武漢。當天深夜2點來鍾,毛澤東被秘密護送離開武漢東湖賓館,第二天上午乘飛機到達上海,住進了虹橋賓館。
根據上麵高振普的回憶,以及結合其他材料,我們把周恩來的行蹤理順如下。
一、周恩來20下午3時50分從北京起飛,他帶了中央警衛團兩個中隊,3百多人,分成3架飛機飛往武漢。
二、周恩來去武漢的消息被泄露,王家墩機場被“百萬雄師”占領,周恩來一行人改在一個軍用機場臨時降落。
三、周恩來本打算從軍用機場乘直升飛機直接去東湖賓館,但大家反對,於是他們等到王家墩機場的群眾走後,再次乘飛機返回王家墩機場。
四、周恩來把隨行的300多中央警衛團戰士留在機場,自己帶幾個隨從,乘兩輛普通的吉普車進城。據其他材料介紹,周恩來換了普通的軍裝,戴上墨鏡,打扮成普通軍官的樣子。
周恩來這樣做,雖說看似危險,但實際上反而安全。因為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周恩來這樣的大人物進城,應該是乘坐高檔轎車,前有大量軍人開道,後有大量軍人殿後,浩浩蕩蕩地進來。沒想到周恩來隻乘坐普通軍官做的吉普車,悄悄開進了東湖賓館。
五、周恩來依然住在他過去住的百花一號樓,這裏距離王力被綁架的百花二號樓隻有100米左右。這裏周恩來也要擺出大無畏的領導人氣概,這樣才能贏得部下的敬佩。
(61)
六、周恩來入住後,謝富治、楊成武、李作鵬、汪東興等人立即向他匯報情況,他們開會共同商議好毛澤東撤離武漢的方案。
七、周恩來與眾人商議好撤離的方案後,才去找毛澤東,這也體現了周恩來的智慧。因為這樣周恩來就可以說,請毛澤東立即轉移,不是他個人的意見,而是在武漢眾高官的全體意見。如果周恩來一個人勸毛澤東走,毛澤東的麵子還不夠,眾高官都勸他走,毛澤東的麵子就足了。毛澤東很滿意周恩來處處照顧他的麵子,於是毛澤東接納周恩來的意見,立即轉移離開武漢。
關於毛澤東是怎樣離開武漢的,李作鵬回憶說:當時毛主席住的別墅附近和周總理住的別墅附近,均有“百萬雄師”的人員活動,別墅裏的工作人員也有“百萬雄師”觀點的。為了不使別墅內的工作人員和別墅外的“百萬雄師”知道毛主席的轉移行動,毛主席一行人采取了秘密偽裝等措施。21日淩晨,毛主席靜悄悄地離開別墅,離開武漢。
毛澤東的警衛隊長陳長江也回憶說:7月20日深夜,實際是7月21日淩晨2時許,毛主席的轉移開始了。毛澤東乘坐一輛普通的軍用吉普車,我們隨行的警衛部隊分乘兩輛大卡車,從東湖賓館出發,穿過沉睡的武漢街道,通過長江大橋,向王家墩機場開進,我們的車隊順利到達王家墩機場。
一些戲說曆史的書,說毛澤東從武漢慌張逃走,這是不真實的。毛澤東是井然有序“撤走”的,他采用了與周恩來一樣的策略,乘坐一輛不引人注目的普通吉普車。如果毛澤東乘坐他平時坐的大轎車,一出門就會被人們發現。另外,李作鵬說毛澤東采取了“秘密偽裝等措施”,這裏所謂的“偽裝”,是不是毛澤東也像周恩來那樣,穿一身普通軍裝,戴一副墨鏡的“化妝”呢?這些就隻能猜測了。
毛澤東到達王家墩機場後,先上了停在機場附近的毛澤東專列。這時,邱會作乘坐的飛機也到達王家墩機場。據邱會作回憶說:我們乘伊爾18專機夜航,於20日晚11時左右達到王家墩機場。我到了之後,來接我們的竟是一輛帆布篷上多處彈孔的北京吉普。我立即同周總理打通了電話,總理高興地說:“好!你在機場待命,過一會有人找你。”
我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抽煙待命,大約21日淩晨3點多鍾,楊成武來了,第一句話就說:“我們勝利了跟我走。”我聽楊成武的話,估計主席已經安全轉移出來了,我心裏也很高興。我坐上楊成武的伏爾加車,開往主席在機場的專列,毛主席在火車上召見了我。
主席見到我時,心情還平靜,他同以前一樣,首先就說:“‘興國佬’來了。你那個總後勤部的人現在聽你的話嗎?文革是個好辦法,好人壞人都會自己去表演的。”接著,我把林總的信及林總要我轉告主席的,林總關心他老人家的話,都向主席做了簡要匯報。
主席一邊抽煙,一邊聽我說,待我說完之後,主席說:“我要先睡一會覺了,待一會給他們寫幾個字。”我即回到機場宿舍休息去了。
(62)
天剛蒙蒙亮,汪東興又來了,說主席叫我去。我上到主席的專列,他正在洗漱,主席見到我就說:“太疲勞了,又睡不著,我也沒有寫信,你回去向林彪同誌說,我完全同意他對全國形勢的看法。有一點他沒有提到的,就是對造反派也要加以分析,造反派不是一切都好的。”
主席和我談完話,楊成武來到主席房間,記得他們在商量主席去哪裏,正在給主席做工作。我怕有些不便,就給主席敬了禮,回到機場住處。
大約早上7點半左右,停機坪上有三架伊爾18同時發動,接著主席坐楊成武的伏爾加來了,到了停機坪,主席下車和我們握手,也和工作人員握手。主席上了飛機,我和楊成武他們說了幾句,我才知道主席要去上海。
本來按照中央的規定,毛澤東是不能乘飛機的,但這次破例了,這也是毛澤東最後一次乘坐飛機。邱會作還透露一個信息,毛澤東決定乘飛機離開武漢,但到了機場,還沒有決定飛往哪裏,直到最後才決定飛往上海。
毛澤東離開武漢後,周恩來留在東湖賓館,繼續處理武漢問題。李作鵬回憶說:毛主席離開後,周總理留下來,繼續處理“七二零”事件的善後問題。因他身邊沒有帶助手,就決定把我留下來,協助他做具體工作。
我隨周恩來住在同一座別墅內。為了總理的安全,我們約定,夜間我秘密搬入總理住的那套比較大的房間內睡覺,並按照總理平時夜間辦公的習慣,淩晨3時後才熄燈,上午9時後拉開窗簾。而總理則搬到我住的那套比較小的房間內,晚上11時前就熄燈休息,上午7時拉開窗簾。采用這樣的辦法,我們一直住到離開武漢。
7月21日上午,周恩來在百花別墅再次接見陳再道,我在場。總理要陳再道把王力送回來,陳再道說:“我不知道王力在什麽地方。”
總理說:“你派人去找回來。”
陳再道說:“我找不回來。”
看到陳再道這樣,總理生氣了,“啪”一聲拍了桌子,站起來大聲說:“你這是什麽態度?不要以為你有‘百萬雄師’撐腰,不要說百萬,你就是‘千萬雄師’我也不怕。‘百萬雄師’算什麽?八億人民要起來反對你們,你看是八億人民力量大,還是你‘百萬雄師’力量大?你既然采取這樣的態度,你離開這裏到北京去。”
陳再道低著頭,告退出去了。
陳再道之所以繼續對周恩來這麽“硬”,是因為他還不知道毛澤東的態度,以為毛澤東還在保他。不過當時陳再道說“我找不回來王力”,倒也是實話。因為那時“百萬雄師”不聽他的話了,29師不聽他的命令了,就是獨立師,陳再道也不能完全指揮得動。關於陳再道的態度和處分問題,我們將在後麵討論。
周恩來處理武漢事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綁架的王力找回來。鑒於陳再道的態度,周恩來決定臨時停止陳再道和鍾漢華的職務,由武漢軍區副司令員孔慶德,副政委葉明臨時負責軍區工作。周恩來給孔慶德和葉明布置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王力找回來。
(63)
周恩來派武漢軍區副司令孔慶德去找王力,孔慶德聽說王力被29師的人救走了,派人去29師查問。29師政委張昭劍因為已經不相信武漢軍區領導了,就推說王力不在這裏,這樣孔慶德就找不到人。周恩來又派武漢空軍副司令劉豐去找,7月21日下午2時,劉豐找到29師師部,張昭劍信任劉豐,馬上說王力藏在他們這裏。劉豐立即向周恩來匯報,周恩來指示說:馬上把王力轉移到王家墩機場的武漢空軍司令部。
周恩來命令武漢空軍調兩個連的士兵接應,29師派一個連的士兵護送,共三個連的兵力護送王力,行動時間在天黑之後。當時“百萬雄師”還在武漢街上大規模遊行,通往機場的長江大橋上都是“百萬雄師”的人。為了不暴露目標,這些人戴上“百萬雄師”的袖標,打出“專揪王力戰鬥兵團”的旗號,喊著“打倒王力”的口號,果然一路暢通無阻,把王力送到了機場。
找到了王力,周恩來還要處理武漢軍區的問題。首先周恩來把可靠的武漢空軍調進城裏,進駐造反派集中幾個學校“支左”,意在保護造反派的據點。然後武漢空軍逐步從獨立師手中接防城裏的戰略製高點和軍事要地,駐在東湖賓館的獨立師也全部撤走,由武漢空軍接管。
另外,武漢獨立師的幾個戰士以“武漢獨立師全體指戰員”的名義,發表了一份支持“百萬雄師”的《特急呼籲》,這個我們在前麵提過。有人把這份《特急呼籲》反映到獨立師政委蔡炳臣那裏,建議獨立師立即發一份聲明辟謠,蔡炳臣卻說:“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對此置之不理,任其流傳。這份由“百萬雄師”鉛印的《特急呼籲》,很像那麽一回事,使群眾認為“百萬雄師”有軍隊的支持,大漲“百萬雄師”的士氣。
對此,周恩來讓留在武漢幫助他的海軍政委李作鵬,給停泊在武漢長江上的東海艦隊過境部隊下令,發表一份《嚴正聲明》:所謂8201部隊(武漢獨立師)的《特急呼籲》,是一小撮人盜用該部隊名義發出的。8201部隊昨天參與‘百萬雄師’的武裝遊行,是違反紀律的行為,特此提出強烈譴責和嚴正警告。我東海艦隊嚴陣以待,隨時準備粉碎任何反革命暴亂!
東海艦隊的《嚴正聲明》與武漢獨立師的《特急呼籲》,論調完全相反。
(64)
但老百姓卻又開始懷疑,這份所謂的東海艦隊《嚴正聲明》,是不是又是一小撮人盜用該部隊名義發出的?所以老百姓對武漢獨立師的《特急呼籲》和東海艦隊的《嚴正聲明》,都是半信半疑的。當時真是謠言滿天飛,老百姓根本無法判定真假。
接下來是對“百萬雄師”的處理,這是最讓周恩來傷腦筋的。剛開始周恩來聽毛澤東說“陳再道反了”,他也以為陳再道真的反叛了。可是到了武漢實地察看之後,周恩來很快就明白,“七二零”事件不是陳再道的事,而是號稱有120萬人的“百萬雄師”釀成。陳再道反叛,周恩來並不難處理;而120萬人的“百萬雄師”造反,這就很難處理了。
為什麽這樣呢?我們先看陳再道的回憶,陳再道在1979年說:謝富治、王力私自把總理關於解決武漢問題的方針透露給‘三鋼三新’,把他們封為‘革命左派’,把‘百萬雄師’打成‘右派’,他們這樣的倒行逆施,激起了武漢數百萬人民的義憤。7月19日深夜,一場百萬群眾自發地揪鬥王力,進行說理鬥爭的‘正義行動’,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陳再道稱“謝富治、王力私自把總理關於解決武漢問題的方針透露”,然後“激起了武漢數百萬人民的義憤”。言外之意是,激起了武漢數百萬人民“義憤”的原因,最根本的是周恩來的“解決武漢問題方針”。謝富治和王力的責任,不過是“私自”透露而已,因為這個方針並不是他們製定的。這裏,陳再道用非常隱晦的語言指出,造成武漢“七二零”事件的原因在於周恩來的“解決武漢問題方針”,換句話說,周恩來引發武漢“七二零”事件的“肇事者”。
周恩來本人也很清楚,他的“四點指示”是引發“百萬雄師”鬧事的“引爆劑”。當然,周恩來有他的苦衷,他本來是不想插手武漢事件的,是毛澤東讓他來處理,結果出現這麽一種結局,周恩來本人也始料未及。
中共建國後,一直宣傳這樣一個概念:共產黨是代表最廣大人民利益的,是永遠站在廣大人民一邊的。具有120萬人的武漢“百萬雄師”,他們的確包括了武漢的大多數人,毫無疑問代表著武漢的廣大人民。因此“百萬雄師”的人們就有一種天然的想法,認為他們既然代表著武漢的廣大人民,那麽毛主席黨中央一定會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因此,當王力說“百萬雄師”是“右派”時,“百萬雄師”的人想不通,他們不相信毛主席黨中央會不站在廣大人民一邊,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受蒙蔽了。
(65)
據一位“百萬雄師”的成員後來回憶說:就算不是王力、謝富治來,換了別的中央首長,我們也照樣找借口圍困“東湖賓館”,但采取的方式可能要文明些。如果是周恩來,當然不可能綁架和打傷,但辯論、質問、圍攻幾小時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誰來都是一個樣子,隻要不支持我們,甚至壓製我們,我們絕對造反。當時,陳再道講話也基本不大管用了,我們和獨立師的許多人都像瘋了一樣,豁出去了,大家都認為我們是為真理而戰,根本不想後果。
在上述思想的基礎上,“百萬雄師”的總部決定,隻要毛主席和林副主席沒有宣布他們是“保守組織”,他們就一定要抗爭到底。7月20日晚,“百萬雄師”幹部們召開會議,成立“專揪王力聯合指揮部”,擬出具體的行動綱領:一、組織力量控製水陸交通,不準王力逃往北京,迫使中央派人來武漢就地解決武漢問題;二、揪王力問題要通告全國,爭取外援;三、在未揪回王力之前,要保持緊張局勢,“百萬雄師”必須保證天天有20萬以上的人上街遊行,向北京施加壓力。
因此,“百萬雄師”每天在武漢街頭舉行幾十萬人規模的遊行,從7月21日一直持續到7月25日。當林彪7月25日在天安門廣場大會上出現時,終於打破了他們的幻想,於是“百萬雄師”驟然瓦解,於7月27日解散。
周恩來是“人民的總理”,可是這次他卻站到120萬武漢人民的對立麵上去了,所以周恩來必須處理好“百萬雄師”問題,否則他將成為曆史的罪人。於是,周恩來不再提及他的“四條指示”,而是發出另外的指示:“建議武漢的‘三鋼三新’和‘百萬雄師’,雙方各派出100名代表去北京參加談判。”
這次,周恩來表示出中立的態度,他要讓中央承擔把“百萬雄師”打成保皇派的責任,他個人不承擔這個責任。周恩來這麽做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毛澤東和中央文革,都認為“百萬雄師”是保皇派,這個結論不是周恩來個人做出的。
因此,周恩來要淡化自己在“七二零”事件中的作用,他要把王力捧成“七二零”事件的英雄。這樣一來,人們對“七二零”事件的焦點,關注到“英雄王力”身上,周恩來的作用就大大淡化了。於是,周恩來親自率幾萬人去首都機場迎接受傷的王力,並舉行百萬人規模的大型遊行,歡迎王力的“勝利歸來”。
(66)
據王力回憶說:總理先把我們送上飛機,他自己留下來再作一點工作,總理的專機後飛。到北京後,總理讓我們的飛機在天上繞圈,他先趕到機場再來迎接我們。
對於在機場的迎接和百萬人大會,我當時是反對的。我提出:“我不明白為什麽這樣搞?機場迎接,過去隻有反修鬥爭時才這麽搞過,也沒有這樣大的規模,我更不讚成開百萬人大會。我反對的結果,隻反掉一條:原定由謝富治、王力乘敞篷車繞場一圈,後來不搞了。
這一係列的作法是林彪主持的,當時主席不在京,林彪、江青等人說:“這樣作法,不是為了你(指王力),而是為了主席。”這樣說,我當然不好反對了。
王力不敢提周恩來的名字,推說是林彪、江青幹的,在當時的環境下,王力也隻能這麽說。
周恩來對武漢事件處理的另一個措施,就是把陳再道打成反革命,讓陳再道承擔“七二零”事件的責任,不能把120萬人的“百萬雄師”打成反革命,否則他就站到人民的對立麵上去了。當然,陳再道一個人還不夠份量,後來又把原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也塞了進來,說“七二零”事件是王任重和陳再道策劃的。毛澤東也不得不同意周恩來的做法,他也知道不能把“百萬雄師”打成反革命,毛澤東隻是指示說:“陳再道可在武漢報紙點名,王任重可在全國點名。”陳再道毛澤東還是要保的,而王任重就不保了。毛澤東為什麽要保陳再道,將在後麵詳細說明。
毛澤東和周恩來一樣,他在剛開始誤以為陳再道反叛了,因為毛澤東想不通,那些熱愛他的人民,怎麽會對他派出的“欽差大臣”造反呢?當毛澤東了解到“七二零”事件不是陳再道造反,而是120萬人的“百萬雄師”造反,這讓毛澤東感到非常的失落。
自從文革開始以來,中央文革小組一直是毛澤東的化身,享有非常高的威信。可是這次武漢人民不再信任中央文革小組了,甚至把中央文革小組的人綁架起來,這麽發展下去,是不是人民以後也會不信任他了?毛澤東心中不能不有所思慮。
因此,毛澤東更要把自己淡化出“七二零”事件,因為他不能站到人民的對立麵上去,所以毛澤東把“七二零”事件全權交給林彪和周恩來處理。像“七二零”這樣震驚全國、甚至震驚世界的重大事件,而且毛澤東本人也被卷了進去,可是事後毛澤東居然對“七二零”事件幾乎沒有發表什麽指示,由此可見毛澤東的心態。
(67)
對於“七二零”事件的處理,毛澤東、周恩來、林彪有不同的想法,前麵說過毛澤東和周恩來的想法,這裏再說林彪的想法。
林彪本人完全沒有參與或插手武漢問題,所以“七二零”事件的爆發,林彪是沒有責任的。不過 “七二零”事件卻給林彪帶來一個好機會,那就是“揪軍內一小撮”,肅清軍隊內的非林彪派係。
當時的解放軍內,可大致分為三大派係:紅一方麵軍派係;紅二方麵軍派係;紅四方麵軍派係。這與早期的紅軍有三大主力:紅一方麵軍、紅二方麵軍、紅四方麵軍有關。
紅一方麵軍:活動範圍在江西南部和福建西部的根據地,也稱中央蘇區。紅一方麵軍約12萬人,總政委毛澤東,總司令朱德,主要幹將有林彪、彭德懷等人。
紅二方麵軍:活動範圍在湖南省和湖北省邊界的根據地,也稱湘鄂西邊區。紅二方麵軍約2萬人,總政委任弼時,司令員賀龍,主要幹將有許光達、肖克等人。
紅四方麵軍:活動範圍在湖北、河南、安徽三省邊界的根據地,也稱鄂豫皖邊區。紅四方麵軍約8萬人,總政委張國燾,總指揮徐向前,主要幹將有王樹聲、徐海東等人。
這三支紅軍,基本上完全是獨自發展成長起來的,換句話說,紅二方麵軍和紅四方麵軍的成長與發展,都與毛澤東無關。後來,這三支紅軍經過長征到達陝北,雖合成一隻隊伍,但仍保留著明顯的三大派係。
1966年文革前,解放軍各大軍區司令員的出身情況如下:
北京軍區司令員:楊勇(紅一方麵軍)
濟南軍區司令員:楊得誌(紅一方麵軍)
廣州軍區司令員:黃永勝(紅一方麵軍)
西藏軍區司令員:張國華(紅一方麵軍)
空軍司令員:吳法憲(紅一方麵軍)
海軍司令員:蕭勁光(紅一方麵軍)
新疆軍區司令員:王恩茂(紅二方麵軍)
成都軍區司令員:黃新廷(紅二方麵軍)
裝甲兵司令員:許光達(紅二方麵軍)
沈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紅四方麵軍)
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紅四方麵軍)
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紅四方麵軍)
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紅四方麵軍)
蘭州軍區司令員:皮定均(紅四方麵軍)
昆明軍區司令員:秦基偉(紅四方麵軍)
紅一方麵軍出身的司令員六人,紅二方麵軍出身的司令員三人,紅四方麵軍出身的司令員六人。紅一方麵軍和紅四方麵軍隊伍龐大,將領也多,紅二方麵軍的人數較少,將領也少。因此,文革前的各大軍區司令員布局是比較平衡的,它與當年三支紅軍的勢力布局相吻合。
這樣的布局,對於毛澤東來說沒有什麽問題,而對於林彪來說,問題就出來了。因為林彪進入中央高層較晚,在此之前林彪隻統領自己的一支軍隊,其他軍隊不屬於林彪管轄,所以林彪與這些軍隊的將領也就無法建立那種“同一個戰壕裏作戰”的友情。
(68)
比如毛澤東問楊成武:“你認識陳再道嗎?”楊成武回答說:“原先不認識,建國以後才認識的。”
楊成武是林彪的老部下,楊成武在建國後才認識陳再道,那麽林彪與陳再道相識也應該在建國之後,這樣林彪與紅四方麵軍的將領,關係就比較生疏,就無法建立起在個人感情上的信賴關係,這對於林彪控製整個軍隊,是很不利的。而陳再道這些人對林彪也不服氣,被林彪視為軍隊中的“釘子”,一直希望拔去而後快。
武漢“七二零”事件,陳再道犯了錯誤,正好給林彪一個拔釘子的機會。於是林彪借著這個機會,不僅要嚴懲陳再道,並提出“揪軍內一小撮”的口號,希望借此一舉拔除軍隊內非紅一方麵軍的將領。林彪的“揪軍內一小撮”,盡管遭到毛澤東的阻止,但還是有一定的效果。到1969年中共“九大”前,解放軍各大軍區司令員的出身情況如下:
濟南軍區司令員:楊得誌(紅一方麵軍)
廣州軍區司令員:丁 盛(紅一方麵軍)
新疆軍區司令員:龍書金(紅一方麵軍)
成都軍區司令員:梁興初(紅一方麵軍)
昆明軍區司令員:譚甫仁(紅一方麵軍)
武漢軍區司令員:曾思玉(紅一方麵軍)
空軍司令員:吳法憲(紅一方麵軍)
海軍司令員:蕭勁光(紅一方麵軍)
沈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紅四方麵軍)
北京軍區司令員:鄭維山(紅四方麵軍)
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紅四方麵軍)
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紅四方麵軍)
蘭州軍區司令員:皮定鈞(紅四方麵軍)
裝甲兵司令員:陳宏(紅四方麵軍)
在新的勢力布局中,紅二方麵軍的勢力全軍覆沒,這也與賀龍的倒台有關。紅一方麵軍的勢力增加,紅四方麵軍的勢力減弱,要不是毛澤東保護這些紅四方麵軍的將領,紅四方麵軍的勢力也可能會全軍覆沒。毛澤東為了平衡軍隊中的勢力,不讓林彪的勢力過大,所以他不能讓紅四方麵軍出身的將領都被打倒,陳再道也就要“保”了。
7月21日上午,毛澤東離開武漢去上海;7月22日下午,周恩來也離開武漢回北京。周恩來回北京的第一件事,是把王力和謝富治塑造成“七二零”事件的英雄。周恩來的飛機比王力的飛機早降落一些,周恩來下飛機後,馬上在機場主持歡迎儀式,迎接王力和謝富治,到機場歡迎王力等人的還有中央文革的江青等人,因為王力本身就是中央文革的成員。另外,還有幾千人的紅衛兵隊伍夾道歡迎。
歡迎儀式的氣氛非常熱烈,王力因為腳部受傷,周恩來和江青在兩側攙扶著他,仿佛是歡迎打了大勝仗、載譽歸來的英雄。歡迎的人們高呼口號“歡迎王力同誌回到北京毛主席身邊!”7月23日,周恩來夫人鄧穎超又代表周恩來去釣魚台慰問王力,並向王力贈送毛主席塑像。
在處理陳再道這方麵,周恩來與林彪的意見是一致的,因為打倒陳再道這個毛澤東的嫡係,對林彪和周恩來都有好處。7月22日,林彪主持包括中央文革小組在內的中央會議,會上把武漢“七二零”事件定性為“反革命暴亂”,認為陳再道、鍾漢華是“主謀”。
(69)
並做出三個決定:第一、以中央的名義立即調陳再道和鍾漢華到北京,對兩人進行撤職處分;第二、開一個百萬人的歡迎大會,熱烈歡迎王力和謝富治回到北京;第三、以武漢軍區的名義,發表一個《公告》,挽回武漢軍區“叛軍”的形象。
這次的中央會議甚至為武漢軍區起草了《公告》:“七二零事件”是明目張膽地反對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反對黨中央、反對中央軍委、反對中央文革小組的叛變行動。上述事件,是在部隊內和“百萬雄師”內極少數別有用心的人的煽動下進行的,而王任重和陳再道則是上述事件的罪魁禍首。參加這些事件的幹部、戰士和群眾是受蒙蔽的,受蒙蔽無罪。一切受蒙蔽的幹部、戰士和群眾,一定要迅速猛省,堅決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上來。打倒劉少奇!打倒鄧小平!打倒陶鑄!打倒王任重!打倒陳再道!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勝利萬歲!我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彪和周恩來起草的《公告》,有三個要點:第一、武漢軍區在“七二零事件”中的行動是叛變行為;第二、事件的罪魁禍首是王任重和陳再道;第三、參加這些事件的幹部、戰士和群眾是受蒙蔽的,受蒙蔽無罪。
林彪和周恩來把他們的會議結果向毛澤東匯報,毛澤東同意了會議的決定,沒有異議,隻是說:“陳再道可在武漢報紙點名,王任重可在全國點名。”此時毛澤東也很清楚,處理這次“七二零事件”,必須打倒陳再道,不打倒陳再道就無法向群眾交代。
這時,如果毛澤東親自出麵處理陳再道,他就要親自做出打倒陳再道的指示,那樣陳再道就徹底完蛋了。所以毛澤東讓林彪和周恩來處理“七二零事件”,讓林彪和周恩來打倒陳再道,這樣毛澤東就可以給陳再道留一條後路,讓陳再道被打倒之後,再重新站起來。這樣一來,陳再道先被林彪和周恩來打倒,然後毛澤東再把他救出來,這樣陳再道就會對毛澤東感激涕零,繼續為毛澤東所用。
王任重雖然參加革命也較早,但王任重過去一直是文官,沒有在軍隊中任職過。毛澤東現在處於“非常時期”,他對王任重這樣的文官並不珍惜,因為很容易找到取代王任重的文官;而毛澤東對陳再道這樣的武將就很珍惜了,所謂“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想找到一個陳再道那樣會打仗的武將,那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毛澤東要保陳再道,王任重就不保了。
7月25日下午,天安門廣場百萬人集會,歡迎謝富治和王力回北京,支持武漢地區造反派。當時的《人民日報》報道:中國人民解放軍指戰員和首都廣大革命群眾一百萬人,今天下午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熱烈歡迎謝富治同誌和王力同誌從武漢勝利地、光榮地回到北京,回到毛主席身邊,最堅決地支持武漢地區的無產階級革命派。
下午五時許,林彪副主席和周恩來、陳伯達、康生、李富春、江青等同誌,同謝富治和王力同誌,走上天安門城樓。這時,廣場上紅旗揮舞,歡聲雷動,百萬革命群眾有力地揮動紅彤彤的《毛主席語錄》,振臂高呼:“向謝富治、王力同誌致敬!”、“打倒‘百萬雄師’中的一小撮壞頭頭!”、“用鮮血和生命保衛毛主席!”
(70)
這次大會上,林彪和周恩來都沒有講話,兩人都表現得比較低調。這是林彪唯一一次在毛澤東不在場的情況下,單獨登上天安門城樓接見群眾。有人因此說,這是林彪有野心的表現,他想要享受這種領袖的高高在上的感覺。這種揣測林彪內心的判斷,根據是不足的。
這次林彪上天安門,主要是因為“工作的需要”。由於武漢的“百萬雄師”公開聲稱,隻要毛主席和林副主席不公開表態,他們就要頑抗到底。所以林彪有必要上天安門,進行公開的表態,這樣“百萬雄師”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
從7月26日開始,在京西賓館召開批鬥陳再道等人的會議,林彪委托周恩來主持這次會議。周恩來不會忘記陳再道多次對他當麵頂撞,必然要借機教訓一下陳再道。據參加這次會議的吳法憲回憶說:召開批鬥陳再道等人的會議在京西賓館,到會的主要是駐京各部隊的負責人。會議的前一天,周恩來帶領中央文革小組的成員,召集我們開了一個預備會議。周恩來在預備會議上要求,大家不要心軟,要狠狠地揭發批判。
正式會議的第一天,王力由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陪同,坐在輪椅上被推到會場。剛一進門,周恩來和中央文革成員馬上起立帶頭鼓掌歡迎,其氣氛同歡迎毛澤東差不太多。
另據參加這次會議的邱會作回憶說:那天開會的陣勢是很大的,會議由周總理主持,參加會議的有近百人。那天總理的表情非常嚴肅,開場白也非常嚴厲,我記得總理有兩句話說得非常重,一句是總理宣布“這次會議是擴大的中央政治局常委碰頭會”,另一句是“你陳再道對毛主席對黨是叛逆行為!”總理的話對全場震動很大。
陳再道等人在會場的西麵,麵朝東站著接受批判。陳再道一聽到總理的話,嚇得立即癱倒在地,身後的兩個衛兵又把他拉起來,因為總理講了“你陳再道對毛主席對黨是叛逆行為!”。吳法憲氣憤地給了陳再道一個耳光,一些在主席台後麵的中央首長秘書和工作人員,給陳再道和鍾漢華做了“噴氣式”,總理和台上的中央首長並沒有製止。
這次,林彪和周恩來都想嚴厲處罰陳再道,可毛澤東出麵製止他們進一步對陳再道的批鬥。據吳法憲回憶說:不久,毛澤東從上海給林彪、周恩來轉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武漢軍區“支左”犯了路線錯誤的領導同誌,隻要檢討承認錯誤,不再堅持錯誤,就可以重新革命,包括陳再道同誌在內。這最後一句話是最重要的,有了毛澤東的這個指示,這次批判會開完以後,對陳再道、鍾漢華就沒有再進一步處理了。
毛澤東這封信的原話是【對於犯了嚴重錯誤的幹部,包括你們和廣大革命群眾所要打倒的陳再道同誌在內,隻要他們不再堅持錯誤,認真改正,並為廣大革命群眾所諒解了之後,仍然可以站起來,參加革命行列。毛澤東特別說“你們所要打倒的陳再道同誌”,意思是毛澤東本人是不要打倒陳再道的,而是“你們”要打倒陳再道。
此後,“七二零事件”不再被人們關注,另外一個問題又凸顯出來,這就是所謂的“揪軍內一小撮”。
(71)
文革中所謂的“揪軍內一小撮”,全稱是“揪出軍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個運動搞過兩次。第一次“揪軍內一小撮”是毛澤東發起的,1967年1月配合“全國全麵奪權”運動,在軍隊內掀起“揪軍隊當權派”的造反運動。當時的軍隊內,最大的當權派就是林彪,主要的大權都掌握在林彪手中,因此“揪軍內當權派”,受打擊最大的就是林彪。所以林彪想方設法地抵製毛澤東的“揪軍內一小撮”,終於使毛澤東放棄了對林彪派係奪權的計劃,暫停“揪軍內一小撮”。
毛澤東暫停了“揪軍內一小撮”,而林彪卻又搞起“揪軍內一小撮”,在1967年7月發起第二次“揪軍內一小撮”運動。林彪為什麽要發起“揪軍內一小撮”呢?要說明這個問題,我們先看一個典型事例:陳再道與毛澤東的關係。
據陳再道本人回憶說:1965年底和1966年初,毛主席在武漢和杭州的時候,曾經兩次把我叫到他麵前,給我交底,說:“中央可能會出現修正主義分子,你是聽誰的呢?聽我的,還是聽什麽人的?你不是已經揭露了羅瑞卿了嗎?豈止一個羅瑞卿呢,還有比他大的呢,他們都盼望我下台。就像赫魯曉夫搞斯大林那樣來搞我,就像勃日列涅夫趕赫魯曉夫下台那樣來逼我下台。這都是可能的,你不要以為我是在和你講故事。你們要有這個思想準備,出現了這樣的問題,你們怎麽辦?
我毫不猶豫地說:“主席,你放心,我是堅決站在你這一邊的,堅決和一切修正主義分子進行鬥爭,而且要鬥爭到底。我除了你,其餘誰都不認。”
從陳再道的回憶來看,毛澤東是非常信任他的,很明確地向陳再道交底說:“中央出現修正主義分子的話,你聽誰的?”,陳再道則說:“我除了你,其餘誰都不認。”
陳再道隻服從毛澤東一個人的指揮,其他誰都不認。陳再道靠著毛澤東撐腰,不僅敢當麵頂撞周恩來,林彪的帳他也不買。這樣一來,林彪要想完全控製軍隊,就必須拔掉陳再道這樣不聽他指揮的人。以前林彪沒有機會,現在陳再道自己跳出來,正好讓林彪如願。
前麵說過中共的軍隊,是由三支各自獨立的軍隊組成:毛澤東和朱德領導的紅一方麵軍,任弼時和賀龍領導的紅二方麵軍,以及張國燾和徐向前領導的紅四方麵軍。這三支紅軍在各自的地盤上獨立發展的時候,大家相安無事,可是1936年紅軍三大主力在陝北會師,三支紅軍合為一支紅軍,這樣問題就來了:誰來領導呢?
(72)
1936年10月,中共成立新的中央軍委,毛澤東為中央軍委主席,周恩來和張國燾為副主席,但張國燾兼任紅軍總政委。因為紅軍總政委是紅軍的最高領導人,所以張國燾的實權與毛澤東相當,毛澤東根本領導不了張國燾,因此張國燾就成為毛澤東掌控軍隊的最大困難。特別是恃才傲物的張國燾具備最高領導人的資質,多方麵並不在給毛澤東之下。當時紅軍的人都已經看出來,將來能夠領導中共的,不是毛澤東,就是張國燾。
張國燾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他如果在陝北長期呆下去,非跟毛澤東火並不可。因此張國燾提出在甘肅和寧夏一帶開辟新的根據地,並派出紅四方麵軍為主力的“西路軍”去實施。張國燾的想法是,一旦有了新的落腳點,他就可以另立山頭,避免雙雄並立的局麵。後來張國燾的西路軍失敗,一屬於運氣不佳,二是判斷失誤。
張國燾的才智,還表現在他具有遠見性的審時度勢水平。當西路軍失敗後,張國燾馬上知道自己輸了,毛澤東贏了,自己再呆在陝北是非常危險的,於是張國燾做出一個讓人預想不到的計劃:華麗轉身,認敵為友。張國燾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突然出走,引起中共內部的巨大震驚。當時張國燾出走在中共內部引起的震驚,不亞於後來林彪出走引起的震驚。張國燾的這個“出走”,使他得以善終,一直活到1979年。林彪後來的“出走”,有很多程度也是模仿張國燾的“出走”。
毛澤東當然清楚張國燾是他所遇到最大的競爭對手,後來美國作家斯諾在北京采訪毛澤東時問:“您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刻是什麽時候?”毛澤東回答說:“那是在1935年的長征途中,在草地與張國燾之間的鬥爭。”
張國燾對毛澤東也是很了解的。1968年10月,美國政府派官員向住在香港的張國燾了解,毛澤東為什麽要發動文革,因為美國人對毛澤東發動文革的動機總是很難理解。張國燾說:他認為毛澤東發起“文革”有兩個方麵的考慮,既帶有哲學的思考,也出於權力的考慮,但主要是前者。
張國燾還對文革的走向提出大膽預測:圍繞在毛澤東身邊的激進派,比如毛澤東的妻子、陳伯達、康生等,都將很快失去其位置和政治影響。在激進派失勢後,中國政局上最可能出現的是“林彪—周恩來”合作的治理模式,中國將歸複平靜,將進入實幹家治國的時期。至於一些當時被打倒的人,比如劉少奇、鄧小平等等,也將有機會重新複出。張國燾的預測是在1968年,說明他還是有眼光的。
(73)
張國燾這個不屈於毛澤東領導的人“出走”之後,毛澤東收編了張國燾留下的殘部,此後毛澤東就基本上可以完全掌控軍隊了。盡管紅二方麵軍的掌門人任弼時,並非毛澤東完全領導得了的,不過紅二方麵軍的勢力比較弱小,對毛澤東的威脅不大,而且任弼時早在1950年病逝,更是客觀上幫了毛澤東的忙。因為任弼時在黨內軍內的地位都很高,1945年中共“七大”上,任弼時是中共“五大書記”之一(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如果任弼時活到文革,那麽毛澤東就會有不少的麻煩。
林彪要想完全掌控軍隊,也要除去他領導不了的人。林彪領導不了的人,主要是紅二方麵軍和紅四方麵軍的將領,第一個是紅二方麵軍的賀龍元帥,第二個是紅四方麵軍的徐向前元帥。對於這兩個人,毛澤東一直把他們放在“替補隊員”的位置上,雖然現在沒有重用,但隨時可能重新出山。因此,林彪在軍隊中地位最大的威脅,來自賀龍和徐向前,林彪要拔掉這兩個最大的釘子。當然還有一些比較小的釘子,比如陳再道、許世友等掌握兵權而林彪指揮不動的高級將領。
有人說:“林彪這樣做,正好證明他有篡黨奪權的野心。”這種說法是不公正的。作為一個領導人,誰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意誌去帶動這個單位,而一些不聽話的人,是阻礙實現自己意誌的障礙,當然是拔去後快的。林彪這種心情和做法,毛澤東一樣會有,周恩來也一樣會有。周恩來領導國務院,也要設法除去張春橋等妨礙他的釘子。因此,林彪想要除去軍隊中不聽話的人,不過是一種正常的人之常情,不應該對林彪提出特別高的道德標準,更不應該上升到“篡黨奪權”的高度。
借著武漢“七二零”事件的機會,林彪開始啟動“揪軍內一小撮”的運動,排除軍中的異己分子。對武漢問題林彪講話說:“武漢問題不單是武漢問題,而是全國的問題。”這樣一來,本來局限於在武漢軍區的“揪軍內一小撮”,就擴展為全國範圍的“揪軍內一小撮”和批判“帶槍的劉鄧路線”。
文革中紅極一時的造反派頭頭蒯大富,後來說:林彪做接班人,有好多人不服,主要是紅四方麵軍的,他們力量大人多。‘七二零事件’是紅四方麵軍的陳再道搞的,林彪提出‘帶槍的劉鄧路線’就是衝著這些人來的。
王力在他的回憶錄中也說:其實“七二零”事件真正的教訓,是林彪利用了這個事件,在軍隊中排除異己,重用親信,從而逐步在中央內部形成了林彪集團,並逐步掌握了黨相當大的一部分領導權,這才是最慘痛的教訓。
王力的說法是中肯的,林彪在軍隊中的勢力,正是借著“七二零”事件膨脹起來的。這次林彪搞“揪軍內一小撮”,並不是用“自上而下”的行政手段,而是學毛澤東,采用“自下而上”的群眾運動,奪取非林彪派係將領的權。
(74)
前麵我們提到過,在1967年5月13日的“五一三”事件中,軍隊中的保皇派群眾組織,徹底打垮了造反派群眾組織。從此以後,軍隊中就形成一支在林彪控製之下的群眾組織,林彪依靠自己的這支群眾組織,對非林彪派係的將領“造反”,進而奪權。
吳法憲回憶說:“五一三”事件後,軍內的造反派垮了,“三軍革命派(軍內支持林彪的群眾組織)”成為林彪和軍委直接控製的一支政治力量。憑借著這支力量,林彪和軍委可以直接與北京的學生造反派對抗,中央文革依靠北京“學生造反派”一手遮天的時代成為了過去。
邱會作也回憶說:三年以後,也就是1970年5月13日,那天天氣很好,葉群建議到居庸關長城走一走。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是從西山坐了一輛麵包車去的,我們先到葉群後到。葉群笑著說:“你們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今天是‘五一三’!兩年前如果軍隊內部反黨亂軍的打砸搶分子不壓下去,軍隊也會像地方一樣亂的不可收拾。現在好了,軍隊穩住了,才能保住全國的局勢。”
這次,林彪利用他控製軍內的群眾組織,先製造輿論。這些群眾組織馬上在北京街頭貼出大字報,聲稱“揪軍內一小撮”是文革的“第三戰役”。這些大字報說:打倒“彭、羅、陸、楊”是文革的“第一戰役”;打倒“劉、鄧、陶”是文革的“第二戰役”;而“揪軍內一小撮”則是文革的“第三戰役”。在這個“揪軍內一小撮”第三戰役中,林彪想要揪出的是賀龍和徐向前兩個元帥,這兩個人倒台的話,林彪在軍中就真正站穩了。
先說林彪對徐向前的進攻。因為在紅四方麵軍時期,徐向前是陳再道的領導,所以可以順理成章地把陳再道與徐向前聯係起來。吳法憲等人公開散布徐向前是陳再道的“黑後台”,軍內的群眾組織“三軍革命派”在北京城裏遊行示威,在打出“打倒陳再道”的口號和標語的同時、也打出“打倒徐向前”的口號和標語,並抄了徐向前的家。
林彪把徐向前看成是一個要想拔掉的釘子,毛澤東對徐向前則是另外一種看法。據徐向前回憶說:我擔任全軍文革小組組長後,毛主席見了我,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你可以大膽地幹,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讓你擔任這個職務!”這句話我回去想了很久。
毛澤東對徐向前說“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讓你擔任這個職務”,而且讓徐向前“大膽地幹”,這個問題,讓徐向前想了很久。徐向前聽得出來,毛澤東讓他“大膽地幹”,這個“大膽”明顯就是針對領導軍隊的林彪去的。但徐向前又拿不準,毛澤東真的會反對林彪嗎?畢竟林彪是他的親密戰友呀。徐向前前思後想,始終沒想清楚,所以徐向前始終沒敢做出明顯的反林彪的動作。
(75)
從事後的情況來分析,毛澤東是把徐向前作為遏製林彪在軍隊中勢力發展的一個有力棋子。針對林彪對徐向前發起的攻勢,毛澤東發出了“保”徐向前的聲音。1967年8月1日是解放軍建軍40周年的紀念日,要舉行一次盛大的招待會。出席這個招待會的高級將領,就表示“沒事”,而沒有出席的高級將領,就意味著“有事”,就有可能要被打倒。
這天周恩來給徐向前打來電話,告訴他說:毛主席指示,今天的招待會,朱德要出席,徐向前要出席,韓先楚(紅四方麵軍出身的高級將領)也要出席。徐向前出席這次招待會,意味著毛澤東是“保”他,所以徐向前沒有受到進一步的批鬥。
紅四方麵軍出身的另一位著名將軍是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1967年8月6日,南京的造反派借著“揪軍內一小撮”的東風,要揪許世友,許世友躲到大別山裏去了,造反派就抄了許世友在南京的家,並籌備召開批鬥許世友的十萬人大會。
這時,毛澤東發出了保許世友的信號。8月18日,毛澤東派人把許世友接到上海,親自召見了他,據說許世友當場給毛澤東下跪,表示自己永遠忠於毛主席。1967年10月1日國慶節,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與許世友交談半個小時,並公開見報。這在文革中是非同一般的,以後就沒有人再找許世友的麻煩了。
對於林彪要想拔掉的另一個釘子賀龍,毛澤東就沒有“保”了,賀龍沒有出席這次“八一建軍節招待會”。毛澤東對賀龍的處理,一直是很猶豫的,因為賀龍曾經和劉少奇走得很近,這點與徐向前完全不同,這是毛澤東不保賀龍的一個原因。但毛澤東最初的本意是“火燒”一下賀龍,並沒有想“打倒”賀龍。據鄧小平後來回憶說:對賀龍同誌,林彪從一開頭就是要整的,毛澤東同誌確實想過要保。雖然誰不聽他的話,他就想整一下,但是整到什麽程度,毛澤東還是有考慮的。
可是林彪發起打倒賀龍和徐向前的動作之後,毛澤東不得不考慮與林彪的關係。此時毛澤東的重點進攻目標是周恩來,還需要林彪的配合,所以要給林彪一些“甜頭”,讓林彪得到某種程度的滿意。所以,毛澤東在“保”徐向前的同時,就“不保”賀龍了,讓林彪打倒賀龍,使林彪感到一定程度的“如願以償”。
“七二零”事件後不久,中央就成立了“賀龍專案組”,開始著手打倒賀龍的準備。同時,林彪利用自己控製的群眾組織,對賀龍派係的高級將領進行批鬥和奪權。例如,裝甲兵司令員許光達大將,是賀龍派係紅二方麵軍將領中地位最高的。“七二零”事件後不久的8月14日,一群“三軍革命派”衝入許光達家中,撕去他的領章帽徽,將他逮捕,關押到裝甲兵招待所。從此許光達失去自由,一直被關押批鬥,1969年5月去世。1969年6月,賀龍也在關押中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