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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處女(13)

(2017-11-28 15:50:31) 下一個

1962年,在縮小基本建設規模、調整發展速度的同時,國家決定進一步精減職工和壓縮城市人口。壓縮城市人口下放農村是同時進行的。聽說在1961年底的基數上,全國職工減少力爭1962年內或1963 年全國城鎮人口減200萬。有人說光山西就要壓縮50萬。後來就被老百姓稱作‘六二壓’。即六二年壓縮城市人口。黃花父親單位的領導,多次動員他把家安到農村。黃花的爹開始不願意。領導就不斷地做工作。領導來到家裏講道理說;‘你家孩子多,到了農村人多分口糧也多。村裏還給你們騰出一處房子,不用交房錢,等你們有了錢再蓋自己的房子。你們在院子裏種些瓜果,孩子麽們也能吃飽。你上班掙工資,家屬也不閑著,再掙點工分,多好的日子呀’。黃花的媽被三年困難時期的挨餓,給餓怕了。隻要孩子們能吃飽,去農村就去農村,不過想去離城最近的趙家莊。領導一聽馬上答應。而且提前請全家吃了頓[歡送飯]。是在飲食公司下屬的飯館吃的。黃花和弟妹們長這麽大,第一次在飯館吃飯。弟弟們說太幸福了。還說吃了這一頓,死了也不受屈了。趙家莊離城5裏,隻是中間有一條河,但幾乎是一條幹河。隻有在七、八月,上遊發大水時,水才能流到這裏,而且水勢也不大。男人都能趟過河去。發特大水災,則是百年不遇一回的事。可聽說去農村後就變成農村戶口了。全家又不想走了。但是吃了人家的[歡送飯],還怎麽跟人家領導說不去呢。趙家莊的房子也安排好了。是原來的生產隊的飼養院。三年困難時期,牲口沒有吃的餓死又被饑餓難奈的人吃掉後,飼養院空了。院子裏還有2顆大棗樹呢。‘精減指標’是必須按任務完成的一項硬指標,走時歡送,到了迎接。還真是溫暖了一番。尤其吃了飯店的飯,回味無窮。什麽時候能再吃一頓呢。弟弟妹妹們天天盼著再搬一次家就能再吃一次好飯呢。

黃花的家作為‘六二壓’,很快就把家安在了趙家莊。正是春耕季節,媽媽帶著弟弟們先把院子裏收拾好,隻要是土地就把它開墾出來,還不怕髒不怕累去城裏掏茅子拉大糞,把個院子種得滿滿當當,黃土不露天。當到了夏天,院子裏綠綠蔥蔥好看極了。她的家住在村邊上,比較偏僻,周圍沒人家。周圍空曠的溝溝壑壑的地裏長滿了野草。媽媽說種點什麽也比閑著好,於是全家出動,弟弟妹妹挖磚抬土,平整土地。幾個弟弟去城裏找人家的茅坑掏大糞,掏了好些天。然後澆水施肥,大幹特幹,汗流浹背,終於把這塊荒地開墾出來了。很快種子發芽、長葉、開花、結果。看著自家房前屋後長出了金黃的向日葵、玉米、黃豆。綠油油的油菜、大蔥、韭菜、、、、、、全家人喜笑顏開,樂得合不上嘴。春種秋收,黃花家秋天獲得大豐收,再也不餓肚子了。紅棗、葵花籽、南瓜子、烤紅薯、土豆,應有盡有。尤其是黃豆收成最好。因為這裏的土壤最適合種黃豆了。當時農村流行的口頭語是;‘公社地裏的野草長成樹兒,生產隊裏的馬兒喂成兔兒’、‘人哄地皮,地哄肚皮’、這種出勤不出力的現象很嚴重。但是家家戶戶的自留地裏枝繁葉茂,果實累累,討人歡喜。人們有了自留地起碼是餓不死了。看著人民公社的莊稼不景氣,村長唉聲歎氣說;‘要我說呀,還不如幹脆把地分給各家,讓大家發揮各自的積極性好呢’。

1962年黨的八屆十中全會後,提出了‘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口號。強調對階級鬥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把農業生產中的包工到組,零星小活包工到人,田間管理包產到戶等多種形式的生產責任製,指責為;‘單幹風’,是發展資本主義。而最讓人心疼的是在批判‘單幹風’、‘黑暗風’、‘翻案風’時,打‘魚兒捎了鱉’。黃花全家人辛辛苦苦剛剛開出的荒地將要歸公。院子裏的棗樹,隻留一顆是自留樹。另一顆歸生產隊所有。媽媽說沒收自留地和棗樹,把我們的滿腔熱情也沒收了。媽媽想找村支書說說那塊荒地還是由自己種可以交租,看這樣行不行?若歸了公,沒有人精心管理,就會又成了荒地。黃花知道媽媽不懂國家政策,怕她說錯了話。現在的政策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沒收所有的自留地。黃花說還是自己去問比較合適些。

黃花找個機會就去了村委會。一進村委會的門,正看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低著頭受訓斥。見黃花進來,也斜著眼,偷看黃花。村支書說;‘找我有事’?黃花把自己家如何辛辛苦苦將村邊的鹽堿地改造成良田說了一遍。村支書說;‘我也沒辦法。你也看到了吧?公社的莊稼不爭氣,自留地的莊稼茂又密。你家剛從城裏搬來,也沒分到自留地,就由著你家去種。可是現在正在打擊資本主義單幹風、割資本主義的尾巴收回自留地,你說的問題,得問‘四清’工作組。我跟人家說說,盡量晚點沒收你家的自留地,好歹把秋收了,把地裏的豆子收獲了。唉,‘四清’就是要打擊走資本主義道路的走資派,我說的話還能不能管上用?我盡量地給你家說吧。先拖著,不要輕易地毀壞莊稼。怎麽也得收了秋再說’。黃花覺得村長同情達理的,就回家解勸媽媽說;‘這是上麵的政策,不要錯怪了村長。聽說有的村的村幹部非常聽‘四清’工作組領導的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上麵不讓留自留地,說砍就砍,‘四清’工作隊一到村裏,有的村幹部立刻把自留地裏快要成熟的莊稼也給沒收了。咱村的村長不虧是老黨員,他是體貼群眾的好黨員。他能頂著‘四清’工作隊的壓力,擔著走資本主義單幹風的帽子,替咱老百姓阻擋一氣,讓大家把自己的勞動果實收獲了,這就很不容易了,咱們可不能再給村長添麻煩’。後來趙家莊實在拖不下去了,農村的自留地才取消了。黃花家院子裏的兩棵棗樹,一棵是自留樹,另一棵歸了大隊。同時,人們喂豬喂雞喂牛喂羊不能超出規定,超出的歸生產隊集體所有。黃花家以後隻能打一棵樹上的棗吃。黃花家也一樣沒有自留地了。她家同樣不敢多養雞了。她家費了很大勁在村邊剛開好的這塊地,不久就又荒廢了。黃花媽說;割資本主義尾巴,又把大家割窮了。

黃花一心想進步,因為爹的國民黨問題和海外關係即姑父去了台灣的問題,就是入不了共青團。她隻能更加努力學習。爭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大學。於是決定還是住校。現在能吃飽飯了,每次返校,媽媽能給她帶上些幹棗兒、炒黃豆、胡蘿卜。她心滿意足地回了學校,找戈美麗想給她吃點自己種的土特產。媽媽常說不要忘了戈家,要學會感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1960年的三年困難時期,不是戈家幫助,小弟肯定餓死了。她給戈美麗送棗兒,戈美麗隻嚐了幾個說‘你留著自己吃吧。我家不缺這些土特產。下麵農村公社的書記們老給我家送呢’。這時,戈美麗還要倒給黃花幾個煮熟的鹹鴨蛋或一些花生呢。黃花覺得人家的東西比自己的貴重。她對戈美麗說;‘那我無法報答你了’。戈美麗嬉皮笑臉地說;‘報答你個頭。你變成男的,我嫁給你吧,那就不用報答了。哈哈哈、、、、、’兩人互相嬉戲打鬧著,好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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