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出生在新大陸，那時我們已經在這片充滿希望的原野上撲騰了好幾年，基本擺脫了赤貧的的狀態。兒子此生也就沒吃過什麽苦，更別說理解我們青少年時期曾經閱曆過的長年的絕望的心態。他的世界永遠陽光明媚，即使有波瀾，折騰兩下，也就複歸靜好，鮮有什麽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自從上初中（七年級）起，兒子承認的女朋友就絡繹不絕。第一個 Angle 在開學的第一天認識，一見鍾情，雙雙墮入情網，交往了大半年，公開宣稱長大後是要結婚的。後來Angle不要他了，扇著天使的小翅膀飛走了。這一下此生中最大的災難降臨，先是割腕，怕疼，劃了好幾刀，劃痕都不深，血倒是出了不少。後來琢磨要效法幾個男女學長到Caltrain的鐵道上去臥軌，來個痛快的。我們被他搞得神經兮兮的，他媽晚上和他睡一張床，上學送，放學接。學校更加緊張, 專門為他成立了心理輔導小組，因為該校已有好幾起學生臥軌自殺的事件了，校方絕對不想再來一把。我們那個城市所有 Caltrain 火車的平交路口都安排人員值守，驅趕 Teenage 在道口滯留，以防不測。隨後幾年鐵路沿線安裝上鐵絲網，成了半封閉式的了。
那種提心吊膽、不知何時是頭的日子過了好幾個月，事情的轉機是小美女 Betty 的挺身而出。她對我家神獸說 “Angle 不要你，我要你”。兒子花了幾天時間回過味來，失之東隅 ，收之桑榆，不一定非要在一顆樹上吊死嘛。Betty用她的大智大勇驅走了厚重的烏雲，我們對 Betty 的大恩大德終身感激，她臉上的幾顆小雀斑都化作了美人痣。Betty 的大學是在 Brown University 上的，一直讀到心理學的 PhD，此是後話。
我家神獸除了相貌英俊之外還真找不岀什麽長項。華人家長喜歡推娃，但我家神獸是推不動的。幾乎所有課程都請有家教，或者送到補習班，在數理化上老爸還親自操刀，但都效果不彰。神獸一副漫不經心、無精打采的樣子，要是有成果也是奇跡。成績單有個五分就是破天荒了，所幸還沒有過不及格。每次和他談學習談成績都是一臉的不屑一顧，說是已經 Good enough 了，他老美同學的父母，尤其是他女朋友的父母得知他的成績說的都是 wonderful。課外的訓練、業餘愛好每年有好幾個，繪畫、鋼琴、籃球、乒乓球、溜冰、滑雪……… 等等等等，一樣沒有少學，但都是半途而廢。他的教練說“玩玩還是很好的”。她媽說他好吃懶惰，胸無大誌，做什麽事都不上心，沒有人生規劃，隻是玩電子遊戲可以廢寢忘食，就是一個吃喝嫖賭的料。
12年級時家裏的一些小擺設、字、畫經常不翼而飛，最後問到神獸，他說是送給了 Nancy, 他中學時代的最後一個女朋友。他的說辭是放在我家也沒用，既然她喜歡就給她吧。他媽還替他幫腔，反正是我家兒媳婦，放哪都一樣。
六年中學讀下來，我們知道的神獸交往的女朋友有五、六個，基本一年一個的節奏，有點像是走馬燈。膚色黑白黃，種族不僅有亞裔，老美老墨也都有。最初都是女孩子找來，說他“Cute”，神獸是一拍即合，誰拍誰合，隨後不久女孩子提分手。可能那些女孩子交往下來最終發現了什麽是金玉其外腹中空吧。好在最後都是和平分手，沒有什麽波瀾，以後大家還是朋友，好朋友。
神獸的大學是在州立大學讀的，我們同學的子女都是爬藤的，不是醫生就是律師。我不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況且我兒子也爬不進去，四年下來倒是淨省了十萬大洋的樣子。更重要的是神獸自我感覺良好，在他眼裏藤校和州立大學沒什麽區別。想想也是，30多年前我們漂洋過海哪裏考慮什麽藤校，隻要有錢有資助就好，否則根本來不了。
四年大學神獸的戀情好像偃旗息鼓了，當年反對戀愛的老娘開始著急，每當假期回家不是傍敲側擊就是單刀直入一番。神獸的說法是看破紅塵了，不想再傷心，這輩子打光棍，要不做 Gay 也不錯，搞得老娘心裏更不是滋味。
大學畢業後神獸換了幾個公司，他不喜歡公司的工作，公司也不喜歡他。好在他學的是計算機，工作也好找，都是在我們家附近。我們建議他就住家裏，老爸老媽可以就近照顧，還沒有房租問題。要不我們出個頭款首付，讓神獸買房付月供。但他既不要照顧又不要首付，非要一個人出去租公寓。
老娘怕他亂花錢，鼓勵理財就和他合開了一個聯合帳戶，隻要神獸在裏邊存錢，老娘就按 1:1 match，作為買房首付專用款。這樣操作了一年多，很快發現存款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在老爸全方位、多層次、宏微觀的分析之下，神獸也就稀裏糊塗、義無反顧地跳到房奴的群體中去了。買房之後似乎時來運轉，神獸先是找到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而且公司也喜歡他，因為公司幹的活就是開發遊戲軟件。不久又結識了臨近公司的一個中國女孩 Tracy.
Tracy 來自於我們的家鄉，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工薪階層，雖然竭力支持女兒的人生發展，但終究有力不從心之感。Tracy 從大學時代起就必須個人奮鬥，全憑自己的拳打腳踢，到美國讀了Statistics 和 Accounting 的雙料 Masters。 當時才進入職場，任財會，正在用OPT申請工作簽證。
為娘的見到 Tracy 的第一麵就喜歡上了她，說她自律、自強、自立、自愛，舉止端莊，言談得體，最重要的是有上進心，差點要說就像是年輕時的自己。當即兩個女人互加微信，從此神獸的一舉一動都有眼線匯報而來。在這之前的許多年我們經常搞不清神獸在忙些什麽，隻好自嘲“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從中學時代起，神獸和我們的溝通就越來越少，他嫌我們煩，盡是陳腐的說教。我們說他胸無大誌、渾渾噩噩，就是一根朽木，草包。幾乎所有的交談都是不歡而散，雙方還要不開心好幾天。
老娘和Tracy 的交流自然圍繞著神獸，老娘介紹曆史，Tracy 匯報現狀。介紹是由種種劣跡開始，要給 Tracy 打預防針，就像 mRNA 疫苗，隻是打兩三針是遠遠不夠的，加強劑足足打了N針。直到老娘數落深惡痛絕的電子遊戲，Tracy 風輕雲淡地回應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的”。老娘之後感歎道：“看來 Tracy 是鐵了心要嫁了，我樂觀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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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很少有國家和時代有人口政策，尤其是在短時期內大幅變動政策的隻有當代的大陸中國。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鼓勵生育，猛批馬寅初的人口論。1980年全麵一胎化，“打下來，流下來，就是不能生下來”。2015年開放二胎，2020年開放三胎。
曆史上好像隻有戰國時期有鼓勵生育的政策。越王勾踐強迫其子民十幾歲必須婚配，二十歲必須生丁，因為他的男丁都已被夫差殺戮殆盡了。
沒有孩子的政治家，其實真的不懂帶孩子的辛苦，就會製訂出糟糕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