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彈鋼琴的舞者不是好的書法家

小時候看過一個故事：有個人畫老虎，快畫完的時候去向畫家朋友炫耀，朋友給他的老虎畫上了尾巴。他又拿去給另一個朋友看，另一個朋友說這是活尾巴的死老虎。

這跟王獻之練字的故事有點兒象，他寫了字，爸爸給他加了一個點兒。結果媽媽就能看出來，說隻有這一點兒象爸爸。

這兩個故事說的就不是形，而是神。

神，說起來玄，其實一點兒也不玄。比如目前的機器人跳芭蕾就跳不出來專業舞蹈演員的水平，它在動作中缺少的東西就可以假名為神。機器人動，動感是一節一節的，而真人的動作，則可以把動感體現到每一節上的每個點。

看過一位鋼琴家演奏，手在琴鍵上如亂珠落入玉盤，溪水漫過石灘；從健上高高揚起的一瞬，又象驚鴻一飛衝天，輕盈柔婉。他應該沒練過太極拳，但是兩者何其神似。

如果隻按兩三個鍵，這樣俺可以跟他比一比。理論上，如果控製好時間和力度，琴鍵按下去的深度與速度一樣，出來的聲音就應該一樣。但哪怕隻彈一個鍵，發出的聲音的質量也一定不一樣。這就是有形與神的關係，有神與無神的差別。

書法用筆也是這樣。同樣一畫，寫出來的和描出來的一定不一樣，熟手寫的和生手寫的一定不一樣，真正的書法家和書法愛好者寫出來的也一定不一樣。

最簡單的差別，可以拿死與活來類比。不懂書法的人用筆，無論用什麽技巧，筆毫都是死的，筆畫，尤其是長畫，基本全程是拖拽繞畫描，隻有刻意的形態，沒有過心的運作。如果把筆頭比作一個舞者，那麽這種死筆就象是這個舞者昏過去了，沒有自主運動。相對而言，真的書法家的筆毫則是活的，它自己沒有生命，但是對書法家施加的力產生靈敏的反應，對書法家的力進行準確的記錄。這樣，每個瞬間，筆頭都在以彈性而靈活地把書法家的力傳導到紙上。這樣的筆畫就是活的，有神。

說到底，有沒有神還是要看書寫者加給筆的是什麽。加上僵力就必然產生死筆；加上靈動之氣就會形成活筆。

靈動之氣怎麽能加到筆上？先要具備這種力。

怎麽具備這種力？把僵化的力去掉就行了。

但去掉僵力卻不是容易。一是日常用力習慣不易察覺不易改，察覺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二是無法理解形神關係以之為玄，抱著死法死練摩形。對於書法愛好者來說，第二點是致命的，因為真正的書法不但表達自由，而且實現自由。摩形求態，則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