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北魏統一中國北方的時間與哥特人滅掉西羅馬的時間大致相當。
大略上,可以視為東方的漢帝國與西方的羅馬帝國先後受到當時的蠻族衝擊。
其後的唐朝與法蘭克王朝也有相當大的重疊。可以視為由亂到治並達到相對穩定的時期。
胡人入華後在政治上與文化上基本是漢化了。
而西歐蠻族也羅馬化,主要是基督教化了。
不同的是,胡人漢化比較完全,在語言上與思想上基本完全融入。而歐洲蠻族則始終保持著自己的語言和思維,宗教與世俗始終是兩張皮。
但經曆中世紀宗教的約束,經曆一係列的政治經濟探索,曾經的蠻族終於相對文明化了。
同時,由於宗教與世俗並未融合,文明化以後再抬頭的世俗思想就展現出鮮明的個性化特征。但這種特征並不是反抗宗教壓迫的結果,而是本來就是“蠻族”思維特征,隻是經曆壓抑,重新覺醒而已。
從文藝複興起,歐洲在思想藝術科學上取得了非常高的成就,可以視為對古希臘文明的繼承。但其實,隻是遙相呼應。希臘文明中對真實的覺悟部分,在文藝複興與後來的哲學中基本看不到呼應。
因此,也可以換一個角度,歐洲近代思想與哲學其實是這些“蠻族”的智慧的初次爆發,是今天歐洲智慧的真正開端。希臘的智慧不是今天歐洲的智慧,希臘文明也不是今天歐洲的文明。
這次爆發有它獨特的背景,主要是希臘羅馬的思想、基督教思想、科學探索的積累,這些因素規定了歐洲的思想家的方向,他們已經不能如中國的春秋歐洲的希臘時代一樣麵對未知可以自由地展開想象或者向靈魂深處鑽研了。
所以近代歐洲的哲學家思想家們就集體地展現出對邏輯的依賴、對理性的追求和對體係性的執著。
從認知角度看,這保障了對現象觀察與分析的深度。
從對認知本身的認知的角度看,這又顯得狹隘與膚淺。
這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在科技方麵,深而又深,細而又細。
在哲學方麵,則是一套又一套,一波又一波。後浪前浪,各自都有體係,各自都有重點,各自都有道理。
什麽情況下會出現這麽多道理,不斷地推翻前邊的發展後邊的?
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都在摸象,都是浪。用科學的術語說,都是H2O。
摸象摸出這麽大的體係也相當了不起。摸得這麽嚴肅前赴後繼,值得尊重,堪稱哲學,哲學家。
在西方,這些哲學家獲得尊重是因為他們在西方哲學這個領域裏的成就。嗬嗬,費話。
但在中國,他們獲得尊重還因為,而且主要是因為,他們是西方哲學家。
如果看幾乎與之同步崛起的科技,那就更給人一個印象,就是哲學與思想開啟了科技發展。
但這種關係隻是一個假設。比如你可以說,花是從種子發芽開始的。
但還有一個假設。比如你可以說,春天來了,花和草發芽是同時的。
哲學思想與藝術可以看成是花芽,科學是花;也可以看成哲學思想與藝術是草芽,科學有自己的花芽,兩者同時發生。
哪種假設更符合真實情況?
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隻需要知道,把西方科技發展歸為思想發展的結果需要更有力的證明。
或者說,另一種假設需要更有力的證偽。如果不能證偽,那麽近代西方哲學可能就隻有兩個功能是真實的:
1. 給真誠的思考者一個領域,讓他們可以以之為命,以之為樂。
2. 給某些西方崇拜者一個偶像,讓他們多一個敬拜的對象。
不站在這兩個角度,西方換代哲學可能真的一文不值了。就象今天的紅學,除了養活一大批紅學家,對社會對人群有什麽用?沒有。
西方哲學與哲學家,今天在中國的意義,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他們的哲學說明了什麽,更不是因為這些人懂他們說的是什麽,而隻是因為他們是來自西方的權威。必須成為這些人的精神支柱。
同樣道理,中國思想為什麽就是儒釋道理學心學沒別的了?不論哪個胡,融入漢文化,就漢化了,歸化了,沒有稀奇古怪的理論創造了?
你可以說中國人沒有創造力;也可以說,中國人在思想上已經找到真理了,看到真象,不需要摸象了。
當然,中國人也要付出代價,就是對稀奇古怪失去興趣,科技沒有係統發展。
如果漢人文明與基督教一樣,不能徹底同化胡人;如果中國的胡人與西方的蠻族一樣,被漢化但是不能徹底,又有自己的思維方式,那麽中國會不會發展出更好的科技體係?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中國會胡人會,與歐洲的情況一樣,那麽對中國和中國人,對西方和西方人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看族群之間的爭鬥,那麽絕對不是好事。
五胡可以亂華,就一定可以亂整個世界,就如十三世紀的蒙古一樣。嗬嗬,“蠻族”(加個引號吧,不是一個嚴謹的定義)好象都有征服世界的愛好。如果中國的胡人和西方的蠻族同步,都想征服世界,都搞出科技體係來征服世界,那麽對普通人來說,一定是一場大災難。
如果看哲學的定義,智慧之學,那麽中國與歐洲近代以後一樣,搞一串串花裏呼哨的學說,那麽就都成了思考之學,不是智慧之學了。
但漢人文明有這個特征,漢化了,世界觀是統一的,在思維層麵就不以矛盾對立為出發點。歐洲人可以疏遠宗教,漢化的胡人卻無法疏遠中國人的思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