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一下哲學的定義:智慧之學。蘇格拉底及以前,希臘是有智者的,他們的學問是真正的哲學----智慧之學。亞裏士多德以下,西方哲學就變成了聰明之學----離智慧之學越來越遠了。
這種聰明之學並非不好----比如可以更清晰地認識現象世界,也並非沒有用-----比如發展科技。隻是鑽在思維的死胡同裏,格局小,智慧低,憋悶,不能讓人之為人的本質暢快地舒展。
相比之下,中國古代哲學則保持了智慧之學的高格,沒有墮落。沒有墮落的壞處,就是沒有刻意發展科技。好處是中國人心中更好地保持了天道,正義,更容易讓人之為人的本質暢快地舒展。
有人說中國沒有哲學,說這種話的人有三樣東西沒搞清楚。一是哲----智慧。智慧不是怎麽用思維,而是怎麽突破思維。亞氏以降,西方哲學都是在思維邏輯裏打轉,根本不知道思維之外的智慧。他們說中國沒有哲學,就是因為中國人沒有落到邏輯思維的陷阱裏,他們不明白。後來的中國人跟著說,就更加純是學舌了。二是哲學,他們以為亞裏士多德以後的聰明學才是哲學。他們盜用了更一種更高級的學問的名稱,霸占起來,其實挺愚昧(不是純貶意,類似基督教的原罪);三是東西方思維的本質差異。
這三樣沒搞通就下定論,所以隻能是胡說。跟著說的人可能連胡說胡在哪裏也不知道,更加等而下之了。
為了加深對西方聰明學的理解,舉一個例子,西西弗神話-----就是推石頭上山掉下來再推再掉再推永不停歇的故事。
西西弗神話就是推石頭上山掉下來再推再掉再推永不停歇的故事。
西方哲學對真的追求就是這樣一個狀態。
比如本體與現象的關係,我與世界的關係,能知與所知的關係,語言與存在的關係。。。反反複複,以為得到真理,被後來的真理翻篇,後來的真理再被翻篇。。。不知疲倦,永不放棄,永不回頭。
中國古代哲學就比較聰明,根本不在意這種問題。現象與本體有無差別,是什麽關係,都隻是工具。沒有人想從這裏得到真理,也沒有人因為這個而絕望宣稱這裏邊沒有真理。
用刀叉還是用筷子,都是吃飯的工具。中國古代哲學對這一點非常清楚,虛無的莊子就說得魚忘筌得兔忘蹄後來又有得意忘言舍筏登岸。。。反正就是中國人用語言,用關係都另有目的。中國哲學把目的和手段分得很清楚,決不會在名相中糾纏而忘了目標。西方則似乎不知道思維和語言的工具屬性,以為思維和語言就是整個世界。所以,他們醉心於分析真實世界,而實際上他們分析的不過是自己的語言現象。就像美食家們醉心於研究餐具,品味刀叉盤盞,然後紛紛著書立說論證餐具不是食物,以非常嚴密的體係來論證;發現餐具不是食物之後還做了更絕的:又開宗立派說宣稱沒有食物,隻有餐具,又是非常嚴密的體係。一個一又一個的近乎完美的體係。
說到這裏,驢兄肯定會說,看看,人家都說了隻有現象沒有本質,你還在拿餐具和食物來打比方,這不恰當。嗬嗬。又回到原點了:判斷有沒有現象有沒有本質,目前至少有兩個體係兩個標準。要論證哪個對哪個不對,不能拿一個體係的標準來當公理。西方哲學在這裏又顯出了執著的熱情:必須用我的標準,因為我是唯一正確的。如果我還沒有被證明正確,那麽我的方法也是唯一正確的;如果方法不唯一,那麽我的邏輯應該是正確的;如果邏輯方向也不對,我還有精美的體係。反正,如果不用我的標準,隻能是你愚昧。
相比之下,中國哲學則比較寬容:不執著唯我,不執著體係,不排他。你說沒有本質,好吧你沒有去吧。我知道那隻是在你的體係裏沒有,用你的方法找不到。所以,中國哲學跟中國人一樣,不強勢,不排他,不唯我獨尊。但西方的不行,一根筋:我說沒有,都得聽我的。你說有不同的體係,那是不行滴。體係隻能有一個,因為真理隻能有一個----隻認真理,而沒有能力反省認識真理所用的體係框架,能拿它怎麽辦?
這是思維問題。在具體的學問中,比如數學,西方人也知道你的答案跟你的提問方式有關,被提問方式所限定。而提問方式則被其所基的理論框架所限定。理論框架又被思維方式所限定。西方哲學的分析方法與態度也就這樣被限定了:因為主客二分,對主體有著盲目的未加檢視的自信,所以其哲學信條是:必須有一個東西叫真實,這個東西又必須可以認識,認識又必須可以通過邏輯推導。能推導出來,就是真,是存在;推不出來,就是偽,不存在。絲毫不去考慮這個信條的一係列假設有沒有合理性,比如,誰規定你的假設是唯一可能?誰規定你的方法是唯一正確?沒有。基督教中的上帝都沒有這樣規定,古希臘的神也沒有這樣的規定。上帝要人敬畏耶和華,古希臘的神要求人“認識你自己”。難道不是事實證明,自然如此?嗬嗬,事實隻證明了你用特別的方法選擇證明的那一部分,沒有證明它沒有納為對象的部分,也沒有證明它證明不了的部分。
如果細究,現象與本質的區分本身都是基於具體分析方法與理論框架。問題所基於的框架已經決定了問題的答案。而框架的選擇本身基本是主觀的(但是無意識的)。不分析框架而定睛於分析過程和結論,思維已經被鎖定了,答案也已經注定了。而不分析的原因,則是自己的標簽體係與使用的方法的體係有效互融,因此引不起注意。
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方法得出什麽結論運用者都會覺得有理。而這種有理,除了強化無意識中形成的標簽體係以外,沒有別的價值,因為它沒有改變舊的體係,也沒有在舊體係裏真正加入什麽體係外的東西。
所以,西方哲學,不停地換角度,不停地修正,不停地改變說法,都不過是在窮盡二元體係內的可能性,對於二元體係與方法來說,啥也沒有增加-------二元思維產生的那一刹那,這些哲學都已經在裏邊了。就象一個蛋,最初隻是一個蛋,後來長成雞。二元思維就是那個蛋,不同的西方哲學加在一起,就是那隻雞,蛋變成的雞。
粗說如此,先這麽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