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有位美國政府要員說跟中國的競爭是西方麵對的第一個非白人文明的競爭。她的觀點引來中美各種批評。但其實她說的是對的:中國文明與西方文明確實不同。
在俺看來,這兩種文明最根本的不同的體現,就是社會協同方式不同。
社會協同分幾層。表層是組織方式(政治製度),中層的是生產方式,深層的是思維方式。
思維方式體現在語言上。從語言組織方式上看,西方思維強調差異,中華文明強調統一。
唯有對差異的極大熱情與執著才能產生體係化的哲學、科學與技術。
唯有對統一的根本認同與向往才能保持平和與穩定(當然也是相對的)。
這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決定了中西兩種文明麵對挑戰時不同的應戰策略與不同的結果。
說挑戰其實不準確。因為對西方思維來說,隻要不同於我的就是挑戰;而對中式思維來說,盡管是挑戰,也可以融合之安撫之吸納之。
反映在政治經濟上,這兩種不同的思維會產生不同的政治觀念與組織形式,就是有形的社會協同方式。
人類出於生存與發展的需要一定會協同。協同本身有質量層次的差異,有的低級有的高級,有的緊密有的鬆散,有的穩定有的不穩定,一切都取決於協同的深層機製與動力。比如因暫時利害而協同,這種協同就注定是低級的,暫時的,鬆散的,不穩定的。比如八國聯軍。因生產方式而協同,這種協同是中級的,比如社會化大生產。因思維方式與世界觀而協同,這種協同是最高級的,也是最穩定的,比如一個政黨。因為是三個層次,所以每種具體的協同都有這三種因素共同作用。
一種文明,一種製度的生命力就是它的整體的協同質量。在不同條件上,不同變量的作用是不一樣的。比如秦朝,羅馬帝國,土耳其帝國,蒙古帝國,拿破侖帝國都曾經不可一世,但都很快消散。這就是因為它們的協同方式比較原始、初級-----戰爭帶來的利益與組織方式。在他們征服的地方,沒有建立起比以往更高級更穩定的協同方式,戰爭協同一旦失利或者失去動能,就立刻分崩離析。
近代資本主義興起,產生了一種比較穩定的協同方式:社會化大生產----全社會被技術和生產有效地組織起來,共同提高效率追求幸福。它的集中代表就是大英帝國。但是受製於科技水平與交通水平,社會化沒有上升到有效的全球化,無法有效協同英國在全世界的殖民地,而更新更好的技術在美國興起,它的協同能力更強,影響更遠。於是美國取代英國,成了史無前例的牛B大國。它不但在科技上集人類文明之大成,還在政治、經濟、金融、軍事等方麵都有效地融合了全世界,形成了以美國為中心的西方世界大協同。
中西文人們看不到協同的力量,就說這是人文覺醒的碩果,是自由與民主的結晶。這實在是往自己的小情懷上貼金。就如凱撒隻需要不停地打勝仗人們就景仰他一樣,美國隻要資本與技術不斷地強大人們就會以為他的製度最牛B。隻要他有這種協同實力,它是集權製度也一樣那麽牛B。它的牛B跟普世價值在現象上關聯,但沒有普世價值產生強盛的因果關係。否則,怎麽解釋那麽多民主自由的窮國?
到目前為止,美國所代表的製度與利益協同確實是西方世界能產生的最穩定最強大最高級的協同方式。
然而,美國所代表的協同依然是外因驅動的。如上所說,外在因素一是技術領先與壟斷,二是利益驅動,這兩樣最大限度地把不同的人群團結起來,組織起來,同心協力發大財。從大航海到殖民到技術壟斷金融壟斷,在本質上,西方的財富都是在不同領域中的“探險”與“開拓”中取得的。以民主的製度形式來協同不同群體是利益最大化的最有效的保證。可以想象一下商品流通鏈:從原料生產到商品生產運送銷售,哪個環節可以大到可以剝削其他環節還能保證鏈條不斷?隻有平等協同才能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就是民主製度的經濟基礎。這種協同方式的前提,就是有外在的利益不斷輸入。如果沒有外在利益,鏈條上的各環節必然分散,平行存在,互相爭利。這不正是歐洲封建割據的情形嗎?依靠外來利益來維係平衡,這種關係在西方世界其實一直沒有變。草原上野牛羚羊豐足,獅子和土狼才可能和平相處,如果獵物不足,兩者必然相爭。西方文明正是這樣一種文明,它缺乏一種思維深處的協同素質-----一切都是以我為中心,因利我而動。合作利我那麽就合作,單幹利我那麽就單幹。這就是為什麽英國要脫歐。最近兩百年以全民合作為主,因為合作意味著效率最高,效率最高意味著私利最大化。這不是因為民主製度,也不是因為放飛個體自我,而純粹是因為這樣可以個體利益最大化。要證明這一點很容易,就是最近三十年,資本精英與中產分化了。資本不需要中產,不需要實業化大生產就可以賺錢,於是資本毫不猶豫地就把中產給甩了。美國兩百年的全民協同就開始斷裂了。民主也不管用了,自由也不管用了,耍無賴也不管用了----資本精英全球化去了,中產被無情拋棄,陷入絕望與憤怒。
不要小看這一次斷裂。這一斷裂就是美國為代表的現代文明的協同方式的失勢:以技術為主導的一國的全民大協同轉為資本主導的小圈子協同。失去全民協同的力量,就如同鐵騎失去了戰馬,將軍沒有了士兵。結果會怎樣?想想蒙古帝國,霸王項羽就知道了。
事實上,單因利益變強與征服從來都是最粗糙的政治。無論他們技術多高明,理性多強大,最後都受製於自私的思維與欲望,表現就是社會協同的坍塌。精致的政治在於操弄人心,在利益有限的情況下,依然能把人哄騙得服服貼貼。權術也好,道德也好,在這方麵,中國顯然比西方高明一些。比如同處封建時期,中國穩定統一的時間要久一點兒。
果然要吹捧中國文明了。其實也不是吹捧,而是分析或者想象。中國人的協同在三個層麵是統一的。思維上中國人重視天與和,社會價值上中國人重視公,製度上中國強調集權。這三層之間平滑和諧得幾乎無縫。而且這種思維幾乎不需要灌輸,它就在語言裏在骨子裏----不是有意地人與人之間的協同,而是無意識地人與天的協同。人的主體-----民----就是天的代言人。因此,無論是統治者還是普通百姓,都遵循天理,聽從天命。
遵行天理產生的協同方式,迄今為止應該是最細膩最高級的人類協同了。他也不喊民主自由的口號,但是彼此尊重互相忍讓,和諧共存於人類所能知的最高原則天理之下。這種協同是如此平和穩定,如此的安靜隱忍,簡直是不思進取,愚昧落後,怎麽能算得上是最高級的協同?因為在這種思維的基礎是人類的最大共性:同是人-----而不是我是白人你是黑人黃人藍人紅人,因此,理論上最容易建立最廣泛的統一戰線。請注意,俺說的是思想,是在對比不同的思維方式產生的不同觀念,而不是具體事例(中國曆史上與現實中也有互仇互恨的例子,但整體上,中國人確實更寬容更平和)。這種思維的影響就是中國人心態超級穩定,超級願意服從。但是在天理正義被違反的情況下,這種協同所暴發出來的力量,又超出一切低級協同所能產生的力量。
這種協同這麽牛B,咋還不斷改朝換代?就是因為它牛B,才會改朝換代。邏輯是這樣的,這種深層的天同覆地同載的思維協同太深了,比較容易被欲望蓋住。被蓋住了,欲望當然會利用這個思維體係中的一些概念漏洞來為自己謀私,私越來越多越來越厚,天理不彰(比如土地集中嚴重,民不聊生),就改朝換代了唄。
這種協同這麽牛B,近代以來,咋被西方文明打擊得抬不起頭來?因為它是思維層麵的,因此沒有產生出技術,更沒有產生社會層麵的大生產導向的協同;它的動員能力廣,但是因為層次太深,啟動得太慢,所以直到快被打扁了才反應過來。但是反應過來,站住腳跟,它的協同優勢就顯現出來了:七十年差不多走完了西方國家二百年的路。
最近七十年的發展根本上是中國人在組織上集體大協同,在生產方式上轉向工業化的結果,而不隻是改開的功勞。在思維方式上,語言決定,中國人的天人合一的思維並沒有改變。在生產方式上,中國已經轉換為大生產的協同方式。在製度組織方麵,中國兼有兩種協同方式,一是傳統的集權方式,二是與社會化大生產相應的方式。但兩者的作用依然不在一個層麵,集權是在思維層麵,而平等協作則是在利益層麵。關係很複雜,不能直接用西方的理論來套。
因為中國人思維不是自我中心,不強調對異族異地的征服,不以鬥爭思維看問題,所以中國人的生活更平和更務實。這樣有三個結果:一是協同效率更高。二是中國人遇困難更少抱怨別人,多向自己找原因。三是中國人憑良知較多,激起矛盾較少。憑這三點,因私欲而產生精英與大眾的斷裂,其矛盾也會掩藏得更久。因此中國的文明應該會更長久。
“天人合一”本身是騙別人的。當權者強調武力奪取後的“天道合理”。西方文明下這是非法的。你是當權者可以這麽想,如果是底層也這麽想就是自己騙自己了。
“七十年差不多走完了西方國家二百年的路”。這路是怎麽走的呢?基本是跟隨和抄襲。中國根本不遵從西方的知識產權製度。人家不帶你玩了,封鎖你,後果就出來了。等10年看看。
除了開頭的結構有點道理。內容上全是漏洞,駁不勝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