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在萬物皆神祇的印度，有3億多神靈，這麽多的神靈自然催生出了不少聖城。可是今天，沒有一座聖城可以跟恒河邊的聖城瓦拉納西(Varanasi)一爭高下。這是因為，瓦拉納西是印度教徒心中最重要的聖城，而印度教徒在印度的比例高達70%。有人說，印度教徒一生中有四個願望，它們分別是敬拜濕婆神、暢飲恒河水、結交聖人和住在瓦拉納西。我不是印度教徒，但我同樣對這座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筆下，“比曆史更古老，比傳統更古老，甚至比傳說還要古老”的瓦拉納西有著膜拜之心。為此，我預訂了這裏3天的酒店，這是我在46天的印度之旅中停留最多的一個城市。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幸虧我有先見之明，在這裏住3天，要不然我對瓦拉納西的拜訪就要泡湯，其原因是從克久拉霍到這裏的火車居然晚點了17個多小時。從克久拉霍到瓦拉納西的火車要運行9個小時，我買的火車票是3A的，1050盧比，13美元。火車原定下午2點40從克久拉霍出發，可早上我上網一查，發現晚點3個多小時。正好酒店的小哥推薦我去峽穀瀑布，那我趁著上午有空就去吧。當我回到民宿再一查，火車晚點了6個小時。結果這一下午我什麽也沒做，不停地刷屏看火車什麽時候到達克久拉霍，期間還經曆了民宿不斷停電的糟糕狀況。在即將天黑時，火車已經晚點12個小時了。我讓民宿的小哥送我去火車站，我可不想大半夜的出去，把自己放在危險之中。
到達火車站，還不到晚上8點，網上說火車會在半夜12點多到達。我想我還是先解決晚飯問題，於是問兩個小夥子此地有沒有餐館。他們讓我跟他們走，借我個膽兒我也不敢啊，趕緊婉言相拒。可就在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發呆時，他們倆回來了，給我帶回了打包好的晚飯，告訴我這是傳統的印度飯。我要給他們錢，他們說什麽也不要。在滿目都是陌生人的異國他鄉，受到如此善待，我的心中猛然湧過一陣暖流。他們告訴我他們是大學生，今年即將畢業，臨走時還幫我在手機上安裝了where is my train的軟件。
克久拉霍火車站
克久拉霍火車站
大學生送的免費晚飯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餓，他們打包的湯湯水水的飯我也不敢吃，但還是放進了包裏，我不能佛了他們的好意。半夜11點克久拉霍突然下起了暴雨，火車站也開始時不時地停電。我一看小夥子幫我安的軟件，火車淩晨2點多進站，晚點14個小時，恨得我牙根兒癢癢的。再一看印度人，跟沒事兒似的，在地上鋪個被單便倒頭大睡，連旁邊牛的排泄物也不在乎。我可沒有他們隨遇而安的氣魄，但我也不想傻坐著，就在值班室外的一個長椅上躺了下來。不一會，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了我腳下的一邊。可他剛坐下不久，就被車站的工作人員攆走了。我起來一看，這個椅子是給工作人員坐的。也許我是外國人，他們才對我禮遇有加，我對印度人的印象更好了。
最終，火車於淩晨3點進了站，而我已經在這個隻有幾千人口的克久拉霍火車站等了7個多小時，幸好火車站沒有蚊子。我上車一看，我的座位又被人占了，床單也被用過了。不過，因為在火車站遇到的好心的印度人，所以這次我脾氣很好，沒跟他們發火。鄰座幫我找來新的床單後，我便倒頭大睡了。第二天早上一醒，才知道昨天占我座位的女孩子哥哥在德國西門子公司工作，去過美國，英語非常好。我發現我的手機在火車上不好用，他幫我在手機設置中找roaming，最終大功告成。然後我打開了昨天小夥子送我的晚飯，看見裏麵有餅、米飯、黃瓜和看不出原料的醬汁。我想我一口也不吃對不起那個小夥子，於是把餅吃了，其餘的一個也沒敢動。
去瓦拉納西沿途
去瓦拉納西沿途
去瓦拉納西沿途
亞穆納河
在火車上無事可做的我隻能欣賞外麵的風景，沿途都是大平原和垃圾，一條清清的河流也沒有。不過，流經德裏和阿格拉，是恒河最大支流的亞穆納河在匯入恒河前卻是那麽寬廣無邊，像長江一樣，水量比恒河的還大。看見它，我心中有些莫名地激動。印度的火車到站是不報站名的，我隻有看著手機中的App才知道它到了那裏。在離瓦拉納西還有4公裏的Banaras火車站時，在西門子工作的小夥子讓我下車，因為我告訴他我要去Barbeque Nation吃自助餐。可我一看手機，這裏去餐廳比瓦拉納西火車站的遠，但我還是聽了他的話。幸好我聽了他的話，因為此時火車已經晚點17個小時了。如果我在瓦拉納西下車，火車會晚點18個小時還多，那時候，餐廳早關門了。
這個火車站是印度最先進、設施最齊全的火車站之一，非常幹淨，因而我對瓦拉納西的第一印象很好。等我花250盧比，3美元左右打Uber到達離火車站近8公裏的餐廳時，餐廳還有15分鍾就結束營業了。此餐廳在一個帶有空調的三層樓的商場裏，樓下是麥當勞，這讓我覺得瓦拉納西是一個很現代化的城市。令我意外的是，這家燒烤自助餐廳的餐飲非常好。裏麵有烤蝦、烤魚和烤雞，還有各種青菜，以及5種口味的雪糕等，我最喜歡他們家的炸玉米，酥脆中帶著甜，很好吃。價錢也不貴，一個人910盧比，11美元多一點，還附送礦泉水和飲料。至此，我記住了這家全國連鎖的自助餐廳的名字。
Banaras火車站
Barbeque Nation餐廳所在地
Barbeque Nation自助餐
這裏離我的酒店不到3公裏，吃飽喝足的我很想走去酒店，正好看看瓦拉納西的市容，可我拖著行李，實在不方便，隻好又叫了Uber。酒店在瓦拉納西火車站邊的小巷裏。雖然這裏的火車站旁沒有德裏火車站旁的熙熙攘攘的市場，但也是髒亂差，小巷裏還有流浪狗和牛。不過，這裏還不是最惡劣的。當我沿著馬路走去離酒店3公裏多，恒河邊的濕婆金廟(Shri Kashi Vishwanath Temple)時，沿途的景象才讓我想發瘋。路旁除了有我討厭的垃圾外，還有各種小商小販的攤位。而大馬路上是響徹街道的鳴笛聲，小馬路上則有男人公開在路旁小便，而一位印度女性帶著孩子騎摩托車就從他身邊經過，對他這種行為熟視無睹。看到這些，我真想把眼睛蒙起來，把耳朵堵起來，對瓦拉納西的印象糟極了。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我按著穀歌地圖的指示走向濕婆金廟，然後就走進了迷宮。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邊是各種商店、飯店和旅館，很多小路上都是垃圾和臭水，我是捂著鼻子走完這些小道的。讓我沒想到的是，就這種環境，小道中居然摩肩接踵。在我想買票進入濕婆金廟時，卻被告知外國人得去Gate 4。沒辦法，我從別的小道走去了這個門，沿路都是拿著貢品準備去濕婆金廟朝拜的印度教徒。當我走到Gate 4的大路上，不得了，我似乎又到了舊德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汽車、摩托車、突突車以及人力車把道路擠得水泄不通，原來這裏是濕婆金廟的主大門，門口都是荷槍實彈的警察。一個人力車夫因為在路邊呆得時間太久，警察跑過去就要拔他車的氣門芯兒，看得我直想笑。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但是，這個主大門的售票處也不賣給外國人門票。我急了，到底讓我去哪裏買呢？他們說要去旅客服務中心，我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後來一個小男孩自告奮勇帶我去了。我到了一看，外國人的售票處夾在一群商店裏，門口的標識也不清楚。折騰了這麽一大通，等我走進去的時候，售票處的工作人員告訴我6點關門，讓我第二天再來。
連濕婆金廟影兒都沒看到的我隻好再穿過迷宮般的肮髒小巷走到印度人千百年的聖河－恒河邊。我曾在瑜伽的世界中心瑞詩凱詩(Rishikesh)見過恒河，恒河從這裏開始走出峽穀河段，因而那裏是恒河的上遊。雖然恒河邊也有垃圾，但至少水質是相對幹淨的。可是瓦拉納西位於恒河中遊河畔，經過現代印度人的禍害，這裏的恒河水早已嚴重汙染，河壇邊也全是垃圾。看著這些鬧眼睛的景象，我的心在流血，覺得這條聖河給印度人算是白瞎了。
濕婆金廟前
濕婆金廟前
濕婆金廟後
濕婆金廟後
可是，恒河水以前是非常幹淨的，在英國人殖民這裏時依然如此。當英國人發現恒河水放置很久都不會變質的特點後，便常常用恒河水充當遠洋船隊的淡水，其原因是恒河水的含氧量很高，因而自淨能力很強。而恒河水變髒、變汙染隻是上世紀90年代後印度人口急劇膨脹，新興工業野蠻生長後才發生的。不過為什麽這麽髒的恒河還會被印度教徒奉為聖河，且讓他們全然不顧地暢遊恒河並暢飲恒河水呢？
因為在印度教徒的心目中，這條流經印度1/3土地的恒河的潔淨是精神上的，這種精神上的潔淨跟有著四隻手臂的恒河女神有關。印度史詩《吠陀》中說：古印度人信仰的至尊大神都住在西藏的岡仁波齊山上，兩手持淨瓶、兩手持蓮花的恒河女神自然也在其中，她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濕婆神的小姨子。還有傳說中說，恒河就發源於岡仁波齊山下麵的聖湖瑪旁雍錯，因而恒河被古印度人奉為聖河。
恒河
恒河
恒河
恒河
另有一個神話說，恒河女神為了解救被貶到人間的8位天神，自動化身為凡人嫁給了一位國王。當8位天神依次出生後，恒河女神就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扔到恒河裏淹死，這樣他們便能重回天國，隻有最後一位天神被國王阻止，留在了人間。而世界上最大單塊岩石浮雕《恒河降臨》(Descent of Ganges)中描述的則是，有人請求恒河女神下凡淨化罪業，女神說隻有濕婆神能承受她毀天滅地的力量。於是濕婆神把頭發散開，讓恒河巨大的衝擊力隨他的頭發散開，恒河隨之分散成不同的支流，最後這些支流再匯聚到一起入海。
不管這些說法真實不真實，印度教徒篤信它們的真實性卻是毋庸置疑的。他們認為恒河是連接凡間和天界的通道，融入恒河的懷抱可以獲得天神的賜福與力量。同時恒河又是連接凡間和冥界的通道，如果將屍體或骨灰與之相融，人便能獲得救贖。因為恒河是神靈、凡人和亡靈世界的交界點，還具有自淨能力，又像包容一切的偉大母親一樣，既洗淨沐浴者的罪惡，又洗滌他們汙濁的靈魂，因此很多印度教徒才會到恒河朝聖，並在河中浸浴及在河岸冥想。
恒河西岸
恒河西岸
恒河西岸
恒河西岸
恒河西岸
雖然我明白恒河對印度教徒的重要性，但不是印度教徒的我看著河岸邊的滿目垃圾，說什麽對它也愛不起來，更加痛恨印度人隻管自己幹淨，不管公共衛生糟糕的生活理念。我揪著心走下岸邊的河壇，花600盧比，7美元多包了一條船，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暢遊恒河。恒河水是渾濁的，水麵上漂浮著垃圾。我望向恒河西岸雜亂無章的廟宇和其它建築，覺得瓦拉納西一點兒也不是我心目中聖城的樣子。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建築物下麵，是一個接一個的河壇，一共有88個，這些河壇是藝術家、電影製作人、攝影師、作家和音樂家的靈感來源。
在這些河壇上，有很多準備下河沐浴的印度人，但引起我注意的是濕婆金廟下方河壇上的火葬儀式。此時，無數火堆已準備就緒，冒著滾滾濃煙，待我的船靠近時，火紅的火苗已竄起老高。在煙霧彌漫中，我看見幾個人把一具裝飾著紅黃顏色的屍體放到恒河中浸泡，以此淨身，然後抬上岸準備火化，這是我如此近距離地看一個喪葬儀式。看著倒映在恒河水中的火光和燈光呈現出的泛紅和金珠般的色彩，我恍惚間覺得這不是人間。雖然今天的印度教徒都可以在瓦拉納西火葬並以此為榮，但古時候隻有達官顯貴才可以。那時的柴火是檀香木，聖火是從濕婆金廟請來的，至於5歲以下的孩童、窮人和自殺身亡的人，遺體隻能在恒河上漂流。我很感謝印度政府，今天沒有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否則即使倒找我錢，我也不會坐在恒河上的遊船上。
恒河火葬
恒河火葬
恒河火葬
就在我想入非非之時，我聽到了悠揚的歌聲，歌聲來自離瓦拉納西最古老、最神聖河壇的達薩斯瓦梅朵河壇(Dashashwamedh Ghat)。此河壇之所以最神聖，是因為傳說中說它是當年梵天為迎接濕婆而創造的，還有傳說中說梵天曾在這裏做過十匹馬的馬祭。我從這裏上岸後，發現此地早已人山人海。我尋著歌聲走進，看見這裏正在舉行一個小時獻給濕婆神、太陽神、火神、恒河女神和整個宇宙的火祭(Ganga Arti)。火祭晚上7點開始，熟讀《吠陀》和《奧義書》經典的幾個婆羅門小夥子麵對恒河站成一排。穿著統一服裝的他們或拿著銅鈴和鮮花，或舉著香柱、燭台和火盆，在海螺聲、鍾聲、銅鈸聲和誦經聲中翩然起舞，來祭拜恒河。我在炫目的燭火和煙霧繚繞中觀賞著我平生第一次見到跟中亞拜火教同源的火祭，覺得很新鮮。
就在我認認真真看著火祭，並一直以為誦經的歌聲是從錄音機裏穿出來時，我的餘光撇見了一個麥克風。我正眼一看，是一個帥哥在吟唱。看著他豐富的表情，再聽那曲調悠揚的吟唱，我的心弦忽然被什麽撥動了，覺得這些我聽不懂的經文似乎是天音，瞬間我的眼眶便濕潤了。等我調整好情緒繼續欣賞時，天空飄起了小雨，我剛把雨傘打開便有人前來製止。我不想在雨中被澆，於是轉身離去。還沒走多遠，小雨就變成了瓢潑大雨，我的下裙擺和鞋不一會兒就跟雨水混在了一起。
恒河上的船夫
恒河火祭旁
恒河火祭旁
恒河火祭
恒河火祭
等我走到人來人往的主街上想打車時，發現一輛空車也沒有，我隻能走3公裏多回酒店。本來在雨中行走並不會讓我痛苦，因為悶熱的天氣已經一掃而光，路上的異味也消失不見，我也不在乎裙子和鞋會不會濕，但是我沒想到瓦拉納西會發大水。當我摸著黑，趟著混合了男人尿液和垃圾的髒水走回酒店時，我心中的五味雜陳碎了一地，覺得怎麽洗都洗不掉身上的髒。瓦拉納西啊，我要如何才能愛上你這個聖城呢？答案即將在我第二天進入濕婆神廟和佛祖第一次布道的鹿野苑(Sarnath)時揭曉。當我在這兩個地方再次受到靈魂的洗禮後，我對瓦拉納西這座聖城的愛開始深不見底，走過四季也不會把它忘記。
路線
大概十五年前我在印度兩周，然後病了一場，要請醫生到旅館來看病。那時候年輕尚且抵禦不了印度的病毒，現在更不行了。
關於你問的問題，我今天早上還跟我先生討論過。我的觀點是，世人千萬別期盼美國加速衰落並滅亡，因為現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核武器，美國核潛艇更是遍布海上貿易通道。如果美國不行了，那麽從古希臘開始的人類文明就會被毀滅，人類重回石器時代。至於哪個種族會存留，我覺得是非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