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有人說：如果你愛一個人，就帶他去印度；如果你恨一個人，也帶他去印度。我不知道別人對印度的愛與恨源於哪裏，但我對印度的愛，卻最先始於喜馬拉雅山中的雪域高山行。
作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山脈，喜馬拉雅山恐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座地處中國西藏自治區和巴基斯坦、印度、尼泊爾、不丹等國邊境上的山脈僅8千米以上的高峰就有10座，占全球高峰比例的70%多，其中很多山峰是印度教、佛教、耆那教和錫克教教徒的聖地。這裏的冰川，傳說中是天上諸神的居所，這裏的茫茫雪原是諸神通往人間的天梯。
喜馬拉雅山
喜馬拉雅山
喜馬拉雅山
這樣的喜馬拉雅山，讓每一個有自己神祇崇拜的印度人，一生都期盼能來它的群山中朝聖，以求完整的人生。而它的主峰，即世界第一高峰的珠穆朗瑪峰，更成為無數登山愛好者欲征服的對象。
我沒有那些登山愛好者的勇氣和體力去攀登珠峰，但我可以包車在印度教中被稱作雪山神的喜馬拉雅山中穿梭，在屬於印度的這一麵去見識它的大氣磅礴，去領略它的無限風光。我跟發小兒知道喜馬拉雅山的高海拔，因此為了預防高反，我臨行前帶了高反藥，也在斯利那加休息了3天，一來解除旅途的疲憊，二來積蓄力量準備迎接喜馬拉雅山的挑戰。
喜馬拉雅山
喜馬拉雅山
從印度喜馬拉雅山西邊的斯利那加到東邊的列城(Leh)，全長390公裏，需要開兩天。我臨行前就知道我無法在這裏自駕，必須得包車，因而一到斯利那加的船屋就請船屋的主人幫我包車，結果這家夥眼皮子都不眨，張嘴報價350美元，我一聽嚇一跳。跟他討價還價，他又拿著計算器裝模作樣地算了一番，最後告訴我，300美元，不能再少了。我不知行情，但也不想聽他一家之言，於是在斯利那加的最後一天，我跟發小兒去了長途汽車站。心想如果包不到車，我們就坐汽車去列城，汽車票一個人才10幾美元。雖然沿途沒辦法在我想去的地方停留，但總比把脖子放在案板上被人宰好。
幸運的是，還沒走到長途汽車站，我們就發現一個大車場，裏麵都是跑長途的車。我們走進去跟領頭的講價，我說200美元，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最後250美元成交。他帶我們去見司機和我們要包的車，我一看車就想反悔。這台車不是SUV，而是一個小麵包，但我看司機麵相很好，不像偷奸耍滑的壞人，於是便答應了。畢竟我們兩個女流之輩在是非之地的克什米爾地區要跟司機相處兩天，這位司機的人品是至關重要的，否則我們被賣了都無人知曉。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旁
後來我們在旅途中才知道，名叫阿裏的司機是經濟學係畢業的大學生，今年30歲，未婚。因為父親去世，年長的哥哥吊兒郎當，家中還有一個未出嫁的姐姐和年邁的母親，以及家中新蓋房屋的欠款，因此阿裏不得不承擔起家庭的重任，沒有去大城市打工，而是選擇了當司機，他開的這輛車也是借錢買的。我們看得出來他對這台車很愛惜，每天都把它收拾得幹幹淨淨。
不過，我們看到他時還不知道這些，隻是暗中祈禱他別把我們坑了。跟他約定第二天早上6點去接我們後，我們便回到了船屋。路途中經過銀行，我們進去看匯率，偶遇警察局的一個會計，他說190美元就可以拿下，我們大呼“上當了”。回到船屋後，船屋主人一聽我們花250美元包好車後，立刻說他也可以給我們這個價格，我們隻能說too late，然後我們再也沒見過船屋主人臉上露過一絲笑容。也許他沒想到，到嘴的肉就這樣沒了。誰讓他覺得我們好騙呢？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旁
臨出發前的淩晨不到4點，我被清真寺的祈禱聲叫醒。就在我迷迷糊糊時，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可此時根本不是克什米爾地區的雨季。我想難道上天要故意跟我們做對嗎？要在喜馬拉雅山區給我們設置艱難險阻？被大雨這一驚，我一下子全醒了，坐在床上望著如注的大雨，雙手合十，企盼它停歇。我的祈禱靈驗了，不到6點，雨停了，我趕緊讓船屋主人劃船送我們去岸邊。當我們坐在船上，呼吸著雨後清新的空氣，看著多彩的船屋在達爾湖中的美麗倒影以及含黛的遠山，心中在對斯利那加不舍的同時，也充滿了對喜馬拉雅山之行的期待。
阿裏已經在岸邊等候我們多時了。隨著車在印度一號國道的前行，斯利那加也離我們越來越遠。雖然清晨的斯利那加沒有了人聲鼎沸的喧囂聲和刺耳的鳴笛聲，但路旁的垃圾、流浪狗和牛羊以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軍人還在，這樣的境況即使走入了還尚存煙火氣的喜馬拉雅山區也是如此。當人煙越來越稀少，垃圾也幾乎看不見，可軍人卻沒少。不過，我們終於有了喜悅的心情，開始欣賞印度這條一號國道沿途的風光，並回味一號公路的過往。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旁
一號國道(National Highway 1)，一聽這公路的代號，就應該知道它“生而不凡”。而它的“生而不凡”，不但因為它是在西藏、拉達克、克什米爾、新疆和阿富汗及中亞的傳統商道上修建的，而且是因為1962年的中印戰爭。在這場持續了一個月，中國軍力是印度軍力5到10倍的戰鬥中，印度軍隊被打得滿地找牙。受了嚴重刺激的印度政府在戰爭結束後忙不迭地修建了這條公路，使斯利那加到列城的路程從16天縮短到2天。這條在很多路段都有重兵把手的一號戰略公路每年隻有在5月末到10月下旬前開放，其餘時間都被冰雪覆蓋，我們有幸在它剛剛開放不久後就踏上了這條印度的“天路”。
此條由印度軍方修建和管理的“天路”，不少地段沿著古印度文明締造者的印度河上遊修建。從1600米的青山翠穀和鬱鬱蔥蔥常綠闊葉林帶，再到海拔2000米以上的針葉林帶，最後到高海拔的灌木叢帶以及40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帶，這條公路全部含括。如此的落差，除了挑戰我們的身體外，也在愉悅我們的雙眸，讓我們在森林、懸崖和冰川中無時無刻不在領略世界屋脊的雄奇。喜馬拉雅山的雄渾和蒼勁、複雜與艱難，像一幅山水畫，在我們眼前徐徐鋪開。
一號國道旁的信德河
信德河旁
信德河旁
從斯利那加出來不久，我們便在信德河(Sind River)和此河形成的山穀中行駛。遠處是喜馬拉雅山上的冰川，河穀中飄著雨後的絲絲白雲，如仙境一樣。信德河是五河流域中印度河最長支流傑赫勒姆河(Jhelum River)的主要支流，發源於喜馬拉雅山上的一個冰川。我們懷著既新鮮又興奮的心境在信德河穀中行駛了80公裏後，到達了意為“金色草原”(Meadow of Gold)的索那瑪格(Sonamarg)。這裏布滿了民兵和軍人，我們要填入境表才能進入。不過，經過這裏後，就幾乎看不見軍人了。走出阿裏的車時，我發現一路都好用的穀歌線下地圖在此地不好用。
海拔2730米索納瑪格是古代絲綢之路上連接克什米爾和西藏的門戶，今天被認為是克什米爾地區最重要的旅遊聖地，也是徒步旅行者的熱門旅遊目的地。對印度人來說，這裏則是他們前往喜馬拉雅山深處阿馬納特神廟(Shri Amarnath Cave Temple)朝聖的一個基地。在1999年印巴發生的卡吉爾戰爭(Kargil War)後，這裏成為了印度陸軍的戰略要地。我們站在這裏，呈現在眼前的是嫩綠的草原和草綠色的針葉林以及近處的塔吉瓦冰川(Thajiwas Glacier)。色彩的交織，配上蒼茫茫的天空和低空的雲朵，讓我們覺得喜馬拉雅山的景致，真是美極了。
索納瑪格
索納瑪格
索納瑪格
我們繼續前行，告別信德河後，前方即是海拔3528米的佐吉山口(Zozi La)。迎著冰川方向吹來的涼風，我們清楚地看到近在咫尺的冰川和其上的淡淡雲彩。我沒想到，清晨下起的大雨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讓我們可以領略喜馬拉雅山仙境般的景色。我還沒想到，我跟發小兒站在海拔如此高的山口，竟然一點兒高反也沒有。我們戀戀不舍離開這個冰川就在路旁的山口，繼續在冰川的陪伴下，向高海拔處行進，然後便看到了清晨的大雨帶來的後果，冰川下方的路被雨水堵住了。幸好水量不大，堵了一會兒就開過去了，當時我便暗想，我把第一站安排在了克什米爾是多麽地正確。
佐吉山口是整個一號公路最險峻之處。它的險峻，不在於它的高度，而在於它的陡峭和路況。從穀底開到穀頂，一共16公裏，海拔從2900米上升到3500米。這還不算，一號公路在這裏45度的山壁上拐了5個之字形的發夾彎，路的最窄處隻有3米。此段路一到雨雪天便泥濘濕滑，塌方飛石不斷。最要命的是，山壁上既沒有擋土牆，也沒有防護網，路上更沒有隔離墩和指示樁，路麵外就是500深的懸崖。這還是新路的條件，老路更陡、更窄，司機阿裏一不小心走上了老路，開了一會兒覺得根本沒法走，問了人才開上了新路。
佐吉山口
佐吉山口
佐吉山口
被大雨衝毀的道路
我們膽戰心驚地跟阿裏走過這段險路，之後向喜馬拉雅山的高海拔地區挺進，冰川也在路邊與我們如影相隨。不過，針葉林已消失，高山草甸出現在我們眼前。就在這些冰川和草甸間，一群帶著鈴鐺的羊群從馬路中間橫行霸道地穿過。在荒無人煙的喜馬拉雅山區，看見這些充滿生氣的精靈，我們無比興奮，立刻下車對羊群連拍帶錄，覺得喜馬拉雅山更美了。此時，海拔已經超過了3600米，我們依然沒有高反，我們非常開心，隻是道路已經由柏油路變成了細小的砂石路，我們要承受顛簸之苦了。
一號公路旁
一號公路旁
一號公路旁
一號公路旁
隨著阿裏的車駛進德拉斯山穀(Drass Valley)，我們的顛簸之苦便結束了，砂石路又變成了柏油路，跟信德河源頭一樣的德拉斯河(Drass River)從山穀中緩緩流過，我們就在這個山穀中的小城德拉斯(Drass)請阿裏吃午飯。我們點了5碗紅燒羊肉和三碗豆湯及囊和米飯，發小兒還點了咖喱雞，才花了13美元。這裏的咖喱雞中的咖喱味道不濃，不愛吃咖喱的我也能吃幾口。在這個飯店裏，除了我和發小兒外，所有的人都有手吃飯，我們覺得很稀奇。
德拉斯山穀
德拉斯山穀
德拉斯山穀
德拉斯的午飯
讓我們覺得更稀奇的是，海拔3280米的德拉斯是印度最冷的地方，也是世界上第二冷的有人居住的地方。白茫茫的山脊、翠綠綠的山穀，以及無噪音汙染的環境和冬季徹骨的寒冷是這個小鎮的特色。但這個意思為“雪地”的小鎮讓現代人記住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這裏流淌著的鮮血。
作為克什米爾地區“拉達克(Ladakh)的門戶”，德拉斯及其所在的卡吉爾(Kargil)一直是印度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衝突的焦點之一。1948年，印巴獨立後一年左右，巴基斯坦軍隊便襲擊並占領了這兩個地方。不到半年，印度陸軍在坦克的支援下，奪回了德拉斯和卡吉爾，之後雙方簽訂了停火協議並達成了控製線。然而，巴基斯坦士兵於1999年初偽裝成聖戰者越過控製線，滲透到了該地區，並控製了俯瞰德拉斯和一號公路的山峰。 他們向德拉斯和一號公路開火，引發了卡吉爾戰爭。 印度軍隊隨即開始反擊，戰鬥發生在一條160公裏長的山脊上，最後印度奪回了失地。這此戰役是戰爭史上兩軍交戰海拔最高的戰役，有沒有中國的影子呢？
克什米爾戰爭紀念館
克什米爾戰爭紀念館
如果說沒有，印度人肯定是不信的，原因就在我們欲參觀的克什米爾戰爭紀念館裏，此紀念館在德拉斯小鎮前方的10公裏處。我們走到門口時，被好幾個軍人攔下，說每人要準備3張的護照複印件，阿裏司機隻能開回小鎮幫我們複印。可我們拿著護照複印件想再次進入時，英語不好的軍人一看我的美國護照，立刻說不能進入，我覺得很好笑。去了這麽多國家，第一次遇到美國護照不靈光的時候。想想不可能啊，印度跟美國也不是敵人。
我發小兒拿著加拿大護照被放進去了，我則去了紀念館對麵的小攤兒給朋友買純正的克什米爾羊絨圍巾。等我買好圍巾去接發小兒時，發現她也被轟出來了。問了阿裏半天，我們才明白，因為我們的護照上有去過中國的記錄，而凡是去過中國的，無論是哪國人，都不被允許參觀這個紀念館。我想不去參觀更好，正好我不想讓這些悲傷的往事擾亂我愉快的心境。我望一望那片埋藏著無數印度士兵遺骨的山坡，心想你們死的真冤啊。
德拉斯河
德拉斯河
德拉斯河
德拉斯河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戰爭的原因，反正從克什米爾戰爭博物館一直到戰爭另一處發生地的卡吉爾(Kargil)，50多公裏的路上都是禿山荒嶺，幸好有白色的雪山還有湍急的河流陪我們作伴，讓我們依然可以享受喜馬拉雅山雄渾的壯景。在這條路上，德拉斯河先接納了印度河的支流－新戈河(Shingo River)的水量，因而河水更加豐沛，快速的水流速度在寬闊的河道中滾滾向下遊流去。在即將到達卡吉爾時，又接納了新戈河的另一支流，幾股河流凝聚成新的水量極大的蘇魯河(Suru River)，給卡吉爾增添了無限的光彩。我們的酒店，就在這個因蘇魯河而發光的小城，而且就在蘇魯河旁。
海拔不到2700米的卡吉爾小城，是克什米爾達拉克地區的第二大城市，但人口隻有1.6萬多人。別看卡爾吉爾人口不多，地理位置卻相當重要，要不然，巴基斯坦也不會對它三番五次地覬覦。它坐落在卡吉爾盆地中，位於多個河穀的交匯處，與印度控製下的斯利那加和列城及巴基斯坦控製下的斯卡杜(Skardu)等距。因此，它是克什米爾、拉達克和巴爾蒂斯坦(Baltistan)以及中亞和西藏之間重要的交通和貿易樞紐。
卡吉爾
卡吉爾
卡吉爾
卡吉爾
可是，這麽重要的小城今天卻乏味可陳。進入小城時也得填表，這讓我們煩不勝煩。阿裏把我們送到酒店後，我跟發小兒在燦爛的陽光下轉遍了這個穆斯林小城也沒發現有什麽值得看的，隻發現城中高處有一個中亞人博物館，裏麵講述了20世紀初卡吉爾地區最重要的Munshi Aziz Bhat家族在此經營的故事，並展示了家族的一些衣服、盤子等展品。此博物館也是該家族在這裏建造的第一個旅館。我發小兒看完這些無聊的展品後，立刻動了回加拿大的念頭，而我還是那麽興致勃勃。第二天，我們早早起床，又踏上了探索喜馬拉雅山的征途。前方迎接我們的，將是令我歎為觀止的印度河上遊和藏傳佛教地。我要去那裏，接受在印度第一次的靈魂洗禮。
中亞人博物館
中亞人博物館
路線
所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真實的體驗更讓我覺得印度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旅行國家之一。
另外，卡吉爾那一帶到底是喜馬拉雅，還是喀喇昆侖山脈？從地圖上看感覺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