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進了七月,媽被區裏借調辦培訓班,四十個學生,這次隻管教學,其它事務自有人管理,當然,成績也算他們的。
市裏幾家大廠職工醫院也派人來學經驗,準備自己辦班,解決部分子女就業和醫護短缺。有位化工醫院的醫生原來就和媽熟悉,媽記得售票姐姐是化工子弟,便同那醫生打個招呼說好那邊要是辦班,想辦法幫忙加個人。改天見到售票姐姐,悄悄遞給她一張紙條:讓你弟找這個人聯係,上化工糸統紅醫班,告訴你家人,千萬別和外人說。幾天後,售票姐姐見到我,豎起大拇指:成了。媽再三告誡:欠人的要還,到此為止。以權謀私,走後門之風,大概就在這年月興起的吧。
各中小學開始了暑假。師父這裏被送來一位新雜役,初中剛畢業,比我大二歲,公社革委會主任的兒子。長得有模有樣,穿的溜光水滑。我跟他講該幹些什麽,哼哈幾聲,不以為然。在這沒待幾天,受不了,跑了。四師兄告訴我:差不多每年都要收幾個這種被送來的。大半自己走了,有幾個挻下來了,可不認幾個字,腦子又不靈,背不了書,記不住藥,給辭了。五師弟是師父走鄉時在鄰縣收的。三師兄是師父朋友的孩子。當年師父在城裏時去大戶人家出診,看上人家孩子,領回來了二師兄。大師兄是師父的爹給找的。
隨著夏日漸盛,師父的訪客多了起來。三位在市裏的師兄,時常陪貴客來訪。遠在沈陽、北京的師伯、師叔也送自家弟子來這遊學。這也是師門慣例:出徒後,稱為弟子,要到三位以上本門或其他醫門名師下行醫並接受指導,至少一年。大約相當於中國的新就業醫生專業進修,或美國的專科住院醫輪訓。此後方能得到師門認可,打著師門旗號獨立行醫開業,利用師門資源得到正宗藥材。
三哥特意警告我和狗子:藥田對外公開,外來弟子可以在那幹活,辯生藥。藥園保密,隻有六位直係門徒和狗子,以及三哥未來的徒弟有權知道。大哥二哥不在門,都不清楚。
狗子爸和二叔趁署假帶孩子們和師母回家團聚,呆兩天,扔下四五個小娃娃,兩大人自個回去了。老太太難得清閑,大撒手啥都不管,狗子是他那輩老大,整天哄著幾個小祖宗,煩得不行。我和狗子差不多,跑腿聽吆喝,伺候各路神仙,忙得團團轉,還要背書。繼脈學後,接著背了《藥性歌括四百味》和《湯頭歌訣》。暗地裏開出的方子初具模樣,還離不開湯頭成方,按五師兄說法:即便治不好,也不會搞大岔了。
唯一不變的是午飯後的猴子說書,師父的叫法。有外人、孩子在,七俠五義、隋唐演義之類封建迷信不能講了,改成革命曆史英雄主義。從“草原烽火”鬥風雪到“香漂四季”戰台風,從“陽光燦爛照天山”戈壁雪山到“楓香樹”天階石崖,從“古城春色”平津戰役到“逐鹿中原”淮海戰場,從浴血抗日“呂梁英雄傳”,到消滅國軍王牌“紅日”。從老太太到小娃娃,聽眾最來越多,時間越講越長,從大門口挪到院裏,老太太占了師父的躺椅,把師父擠回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