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打住還在放連珠炮的孩子,讓他領我到處轉轉。正房五間,中廳待客,東兩間老頭住一間,另一間放書和文物,西頭兩間給兒子們的,現在孫子住。東廂房三間做藥庫。西廂三間住兩徒弟,一個學了八年的半成手走鄉串戶白天不在,另一個學了五年的在東廂房製藥抓藥。南麵大門東側是做飯灶間和食物貯藏室,西側兩間為耳房和雜物間。院子後麵還有個小院住藥農夫婦和雞鴨鵝。老頭大孫子打了兩年雜,早就盼著有人頂缸,終於把我等來了。
老頭兒兩兒子,五十年代中期大學畢業後分到其它城市從事非醫學職業,結婚生子。大兒子見長子在家閑愰,便打發到老頭這看著,也沒打算承繼祖業,別惹事就行。狗孩子在這熬了兩年,可算有個年令相仿的作伴,開心死了。老太太在二兒子家含飴弄孫,早把老頭撇在一邊。老頭還有另外三弟子(出徒了)在外做事,以後會講到。
六十年代初鬧饑荒,再次掀起闖關東熱潮。老頭收留兩家人十幾口人,一家河南,一家山東。無親無故,冰天雪地拖兒帶女上門討飯,心一軟,留下了。兩家人在老頭家白吃白幹三年,六四年回老家去了。老頭給他們買了火車票,每家送了百元安家費。山東家的有三個兒,讓老大(14歲)拜老頭幹爹,留下待候。沒想到河南家的大閨女(13歲)早就和山東老大暗中相好,也要留下來。三家人皆大歡喜(老頭家有了免費勞力,那兩家在東北開枝散葉)。六八年兩人回老家結了婚,回來接著給老頭種藥田和菜地,女孩兼做飯。
大門西側耳房是我要待的地方(病人多時在這等,有時天晚了病人回不去就暫住這裏),有半截炕,長凳,小灶台,壓水井,大水缸和一小鐵爐加兩把洋鐵壺(天熱時拎到院子裏)。那孫子(後來熟了就這麽叫的,那老頭也是,他們叫我猴子)說老頭矯情,每天要喝五六杯溫開水,不喝烏塗水(沒滾開過的)和暖瓶水,不喝茶。兩壺水交替著小火慢慢燒,總有一壺溫水侍候。
告訴我,老頭那兩間是禁地,連他都不能隨便進,老頭不在家時一定要上鎖。其餘各屋都不許鎖,倒插門也不行。白天老頭在家能給人看病時,大門大開(開門迎客);老頭在看病人時留大門掩開(留條縫,旁人聽不見說啥);老頭休息時,大門關上(閉門謝客)。院裏沒人時,大門外掛鎖(不鎖),方便有急病知道用啥藥的進屋自己取藥。
接著講咋吆喝:認識的,某村(鎮)某大(爺、嬸、哥、姐)來了;不認識來辦事的,喊貴客來了(有點xx樓的意思),不認識來看病的,喊客人來了(絕對不能說病人);乘馬牛車來的,喊大車來了;離老遠聽到鞭子響(沒急事,不甩響鞭,驚牲口),大喊快車來了;有汽車聲(那年頭消音器簡陋,甚至沒裝,聲音大得很),要運足丹田氣喊官車來了(那時沒有私家車,開汽車來的都是當官的或者官家屬,要全力以赴接待)。院裏的人聽到吆喝,就知道該幹啥。
孩子得意洋洋說,你得先學會聽吆喝,被使喚。這個院講長幼有序、先來後到,別看你比我大(我是學徒,他是老頭孫子,論起來我長他一輩,加上年令比他大),可我是先來的,你得聽我的。話音剛落,藥農大哥一聲喊:你們倆個,跟我去鏟地。
附言: 據藥農大哥講,老家那邊沒死幾個人,大家都四下逃難,有些他家那樣幾年未歸,曾被算作失蹤(死亡)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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