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文H
滌蕩襟懷須是酒，優遊情思莫如詩。
龍達（1）山顛之城
龍達Ronda，位於馬拉加西邊約100公裏處，是一座隻有三萬多居民的小城。城雖小，但名氣很大，被世人譽為安達盧西亞隱藏的珍珠。我們慕其盛名，特來此地遊覽兩天。
從馬拉加西去龍達，坐長途大巴車最為方便。到龍達的公路雖不是高速公路，但路況頗佳，行車快速而平穩。我們從上午十點出發，不到十二點，已經站在龍達的城內了。
一到此地，頓有驚歎：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山顛之城！其老城部分，全部建於山頂，鱗次櫛比的屋舍，白牆紅頂，在藍天蒼穹之下，立於絕壁之上，懸崖之前，開窗即見深峽（圖1-3）。於是，李白《蜀道難》的詩句就脫口而出：“噫籲嚱，危乎高哉！”
圖1-3
峽穀深而險，野而閉，荒藤橫生，野鴉盤旋，綿延逶迤，峽底有溪水緩慢流過。值得注意的是，此峽穀是石峽，且呈頗為奇怪的園柱體形態，姿態豐滿，相對矗立，十分罕見（圖4、5）。在2019年，此峽穀被西班牙有關部門公布為“安達盧西亞自然紀念碑”。
圖4、5
驚歎之餘，更有喜悅。我們所住之屋，帶有一寬敞陽台，坐於窗外，視野開闊，風光盡收眼底（圖6、7）。但見群山環繞，崗嶺起伏，阡陌縱橫，果樹行列，車行如蟻，人更渺小到難以分辨的程度。陽光下，農夫山民之舍，皆可指數；山嵐拂來，清爽宜人。
圖6、7
連接老城與新城，有一石橋，係交通要道，通行汽車，來往不絕。此橋宜仰視，可從石橋之老城一側，右轉彎進入一條小巷，行約二、三百米，得階梯蜿蜒而下，可下至一開闊土台。此處正對壑口，仰觀橋身，一覽無餘，是欣賞此橋的最佳處。從此處望去，石橋高聳壁立，巍然壯觀；一線飛瀑，從橋下遄出，頗有氣韻（圖8）。當然，此石橋亦可俯視。圖9是從橋畔一觀景平台處向下看去的照片，亦有動心駭目之感。
圖8、9
此橋稱為新橋(Puente Nuevo)，其實，此橋建於1793年，那正是法國大革命的年代，已有二百多年的曆史。之所以稱新橋，是相對於老橋而言。老橋(Puente Viejo，圖10)規模較小，為步行石橋，建於1616年。老橋在老城內，離新橋並不遠，在圖4的遠端，隔著深壑，可以遠遠看見。
圖10
龍達在旅遊介紹中，被稱為“懸崖上的小鎮”，或稱為“建在雲端的小城”。其實，這隻是一麵之詞，指的是老城朝向峽穀的那一麵。而老城的另一麵，與龍達新城區相連（圖11），朝向開闊的平緩坡地。我們的大巴車就是沿著這緩坡，直達龍達新城的。新城的街道筆直，整齊，但狹窄。圖12是龍達最主要的商業街。早晨九點半了，還沒有一家商店開門，這裏的人習慣晚起，有古風。
圖11、12
當旅遊者看著深穀，欣賞這座懸崖小城時，自然會問，這上百米深的峽穀是如何形成的？維基百科的說法是，由流經老城的瓜達萊溫河（Río Guadalevín）長期衝刷切割而成。這種所謂“長期”，當然很難按照人類的曆史尺度來理解，應該是大自然千百萬年的跨度。但筆者有問：河水衝刷，為什麽形成眼前所見的頗為奇怪的園柱體形態？
按地理和化學知識，能被水衝刷重塑的岩石大都是石灰岩，形成於淺海中。歲月荏苒，滄海桑田，龍達所在的地域隆起，海水退去。正好瓜達萊溫河由此經過，由於水和空氣的侵蝕，石灰岩中的碳酸鈣與水和二氧化碳反應，生成溶於水的碳酸氫鈣而流失。於是，水浸石裂，水流石消，經曆千百萬年的持續作用，從而衝刷出深深的峽穀。至於為什麽會形成今天的圓柱體形貌，則比較難解釋其機理，或可嚐試解釋為：峽穀石材中的石灰岩成分呈周期性規律分布，因而對水的侵蝕呈周期性的差異，凹陷處多蝕，凸園處少侵。
龍達，山川形勝，氣勢雄峻，韻味十足，為曆代文人墨客所喜愛。小城在新橋橋頭，專門布置了一個廣告宣傳欄，標題是“浪漫旅行者”（圖13）。其上，龍達市政當局摘錄了若幹旅行前輩們在十九世紀遊曆龍達後對龍達的讚美之詞，以此自豪於當世。
圖13
其中，最有名的當屬美國的早期作家華盛頓·歐文（Washington Irving, 1783–1859）留下的文字。在十九世紀早期，華盛頓·歐文在安達盧西亞一帶騎驢旅行，邊走邊寫，寫他那些後來廣為人知的與西班牙曆史有關的旅行故事。他也出任過美國駐西班牙使館的外交官。當他住在龍達時，遇雨，雨後月出。有雨，又有月亮，還有心情，於是就有了關於龍達的如下美文：“昨晚，風急雨驟，稍後，雨停月出。向窗外望去，柔和的月光穿透橋上的薄霧，灑在河邊屋舍的白牆上。”這儼然是一幅有關龍達的詩意畫。
而晚華盛頓·歐文一個多世紀的美國作家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1899–1961），這位曾經以記者身份參加過1936年西班牙內戰的作家、後來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更是把龍達稱為浪漫之城。他曾經寫道：“如果你想要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話，龍達是最合適的地方，整個城市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風景……。”龍達的居民似乎很喜歡這頂“浪漫之城”或“私奔小鎮”的名號，直接就給海明威先生塑像，放在了龍達的塔霍公園（Alameda del Tajo）的顯眼處（圖14）。
圖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