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有驚無險的旅程讓雄一深感乏味,吐著無聊的粗氣。而我倆卻是疲憊已極。在碎石路上駕駛摩托車是件辛苦的事。經過一整天的交替駕駛,我們確實累壞了。在夜色降臨的時候,我們隻想好好的睡一覺,再也無力趕到喬艾萊喬艾爾(Choele Chloe), 盡管那是一個大城市,我們有可能在那裏蹭到免費的住宿。我們在本傑明祖瑞拉(Benjamin Zorrilla)落腳打尖兒,在火車站找了一個房間裏舒服的躺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們很早就起來了。在我出去給同伴打水的時候突然一種奇怪的刺痛擊穿了我的身體,隨之而來的長久的顫抖。十分鍾之後我開始全身無法控製的抖動,仿佛中邪一般。我隨身攜帶的奎寧藥根本不起作用,耳朵裏像是有一個鼓在敲打著奇怪的節奏,眼中看到斑斕的色彩在牆上晃動,翻江倒海的吐出來的一些綠色的東西。這種症狀持續一整天,不能吃東西,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感覺稍好一些,於是爬上摩托車靠在阿爾伯特的背後昏睡著一路來到了喬艾萊喬艾爾。在那裏我們去見了巴瑞拉醫生(Dr. Barrera),他是一家小醫院的院長也是國會議員。他熱情的接待了我們,並為我們找了一個房間可以好好睡一會兒。他給我開了一劑盤尼西林,四個小時後我的體溫開始回落。但是每當我們提出要告辭的時候,他都會搖著頭說:“你得的是流感,要臥床靜養。”(這是他的診斷,這樣能有利於恢複)就這樣我們又在這裏多住了幾天,並得到了“皇家級別”的細心照顧。
阿爾伯特給我拍了一張穿著醫院病號服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形象駭人:憔悴的麵容,布滿血絲的空洞洞的兩眼,一部過去的幾個月裏從未加修剪過頗具喜劇效果的絡腮胡子。比較遺憾,這張照片確實不怎麽樣,不過它卻是我們身周環境的改變和所找尋新世界的一種見證,證明我們從此脫離了“文明社會”。
一天早上,醫生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對我們出院的請求搖頭拒絕,這已經足夠了!於是在一個小時內我們就收拾妥當,一路往西開向我們下一個目的地:大湖。雄一也是在掙紮前行,處處顯示著它正處於崩潰的邊緣,特別是我們持之以恒的用阿爾伯特最喜歡的零件—鐵絲,來修補雄一支離破碎的軀體。這個家夥不知從哪兒借來一句“金句”,並堅持說是來自奧斯卡·嘉偉(Oscar Gálvez 是阿根廷拉力賽的冠軍):“當,一段鐵絲可以取代一個螺絲的時候,請,給我鐵絲。因為,它更安全!”金句雖然很狗屁,但我們的雙手和褲子(這裏我猜想這倆人的褲子上的漏洞都是用鐵絲縫合的)卻毫不保留的顯示我們此刻與奧斯卡站在一起,至少從“鐵絲”的那個角度來說。
已是深夜了,我們仍然在路上奔馳,試著找到一些人煙的痕跡。摩托車得大燈已經壞了,就這樣露宿荒野絕對不是好玩的事情。我們舉著火把緩慢行駛,這時摩托車突然發出一種奇怪的噪音讓我們不知所措。火把的光亮不足以讓我們好好檢查它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於是隻好停下來就地宿營。我們盡可能地找了一塊好點的地方,迅速支起了帳篷鑽了進去, 希望能用一場酣睡來讓我們忘記饑渴(附近沒有水源,我們也沒有什麽吃的了)。可是不久,傍晚的微風突然變成了狂風,將我們的帳篷連根拔起,把我們完全暴露在惡劣的天氣和漸凍的寒冷中。我們不得不把摩托車綁在一個電線杆子上,然後把帳篷扔到摩托車的上麵用來擋風,而我們就擠在背風的一麵。附近的颶風讓我們不敢踏實的睡在野營床上。那晚的情況絕對的糟糕極了,但極度的疲倦還是戰勝了寒冷,狂風以及其他的一切,讓我們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仍然可以沉睡過去,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鍾,醒後豔陽高照。
白天時間,我們檢查了一下摩托車,發現夜裏發出來不同尋常的噪音是由於車體前身出現了斷裂。我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先對付著把它修好,然後再想辦法開到一個小鎮子上把斷掉的部分焊起來。這個時候,還得是我們的老朋友“鐵絲兒”站出來,臨時的解決了問題。收拾好行李打包後,我們再一次出發,去尋找那個“傳說中美麗的小鎮”。(原文是說他們也不知道最近的{人煙}在何處)讓我們驚喜的是剛拐了第二個彎兒,我們就看到了一處人家。主人熱情好客,用一頓香美的烤羊肉來撫慰我們的碌碌饑腸。出了善良人家的大門,我們繼續開了20多公裏來到一個叫耶娃達·埃·阿基拉(Piedra del Aguila)的地方。在那裏我們把斷開的部件焊接起來。一切搞定以後,天色已晚,於是我們決定就留宿在維修站裏。
接下來的一路隻遇到幾下小顛簸,並未對摩托車造成大的損壞。就這樣我們平安的向聖馬丁·迪·羅斯·安第斯(San Martin de Los Andes)進發。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正駕駛著摩托行駛在一段風景優美的礫石路彎道上,路邊是一條湍急的溪流。在這裏發生了我們進入阿根廷南方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車禍。這一次“雄一”的身體嚴重受損,以至於我們無法前行。最糟糕的是遇到我們最不願遇到的狀況:爆胎。沒辦法,隻好卸下所有裝備,解開用鐵絲兒綁住的後架,然後拿撬棍別開後輪轂,換上備胎。前後花了我們兩個多小時(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有那麽一點點的偷懶了,我承認)在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農場。農場主是一家熱情好客的德國人。無比巧合的是這家德國人在過去還曾經留宿過我的一位叔叔。我的那位老叔兒可是一位資深的背包客,也是我現在極力仿效的榜樣。主人招待我們在一條流經他們農場的小河裏釣魚取樂。 阿爾伯特率先甩杆放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魚鉤的那一端已經開始跳動,隻見一條斑斕的大魚在陽光下閃亮登場。它是一條“彩虹鮭魚”,既美麗又美味(更別提在倆個餓鬼精心的調味烹製後了)。我在清理魚的時候,阿爾伯特還沉浸在首戰告捷的喜悅中不能自拔。他一次又一次的甩杆收線,收線甩杆....,結果幾個小時過去了,這家夥再也沒能釣上來一條魚。這個時候天色已晚,於是我們就在農場工人的廚房裏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五點的時候,廚房中間矗立的巨大的火爐開始升火,於是整間廚房灌滿了煙。農場工人交替的喝著他們的苦梅特茶,並開始譏諷我們自帶的梅特甜茶是給女孩子喝的。總的來說他們並不願意與我們有過多的交流,就像典型的阿勞卡尼亞人(Araucanian,在智利和阿根廷之間的大草原居住的原住民),他們對白人並不信任。我理解,因為在過去白人殖民者給他們帶來了太多的不幸而且目前仍然在盤剝他們。關於我們的一些簡單的問題,諸如土地了,耕作了,他們隻是聳聳肩膀簡單的回應一兩句:不清楚、也許吧,並很快的結束這樣的交談。
好客的主人讓我可以敞開懷的品嚐櫻桃。結果我們倆吃得太多了,以至於在我們準備“移師”西梅果林的時候不得不先躺下來消化消化。阿爾伯特的吃相還是稍微克製一些的。可是我倆在樹上的時候卻是真的在玩了命似的在吃,好像在比賽誰能先吃完所有的果子。農場主的一個兒子看起來並不相信我們倆是醫生,就憑我們這狼狽的打扮和駭人的吃相,我也不相信自己是醫生。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任由我們倆吃到心滿意足。我們終於吃到了臨界點了,就是那種需要小心走路,不然會踩到自己胃的程度了。
之後我們又修理了一下腳踏發動板和其他的一些小毛病,然後再次啟程,在天黑之前到達聖馬丁·迪·羅斯·安第斯。